歌曲罪恶(空中美景 magnet罪恶流淌在天河)
序幕
罪恶是什么?
在无尽的黑夜里,地面十三米上空,悬浮着,一条汩汩流动的河流。比夜更邪恶,平静地发出无声嘶吼的河流,携裹着世上极险恶极寒冷之物,向前奔去,从天而降。正前方,缓缓开启的,是否就是凡人只能仰视的,地狱之门。
极险恶极寒冷之物,有人叫它人心。
第一幕 拜访
车辆缓缓爬升着,朱探长小心翼翼地操控着方向盘,窗外雪花纷飞,胡副探歪着头在后座打着呼噜睡着了。
刚刚下坡时轮胎打滑,车子差点飞下悬崖,朱探长死死地扳动着方向盘,车子才擦过护栏回到正道。已经没有精力下车检查擦痕,朱探长看着后如此响动下仍大打呼噜的胡副探,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重新将车速降下来,继续前行。
已经翻过一座山了,前面是笔直的缓坡,再前方就是森林覆盖下的悬崖。而悬崖上方耸立的,就是此行的目的地:空中花园。不同于博王妃Amytis一笑的巴比伦空中花园,面前的建筑似乎只是一栋巨型的三层别墅。可据传闻有幸被邀请到其中的几个地位显赫之人都隐秘地向外界透露这是世上最神奇的空中花园,他们口中的“天河”一直让当地百姓十分好奇。
白色的雅阁缓缓行使在银装的国度,远远看去只是一个若隐若现的小点,可对两位拜访者来说这却是巨大的围绕着自己的金属铁皮,懒人的代步工具。这也太慢了,朱探长暗暗想着,可也丝毫不敢懈怠。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路面,双手牢牢握紧着方向盘,十几分钟后,车子终于来到了别墅面前。
在标有停车场标记的空地处,缓缓踩下刹车,转动钥匙熄火,拉开车门跨步走出,砰地一声关掉车门。熟悉的动作在短短十几秒内完成,茫茫大雪中几小时的行使酿成的疲惫排山倒海般袭来,朱探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哇,从这儿完全看不到雾坂市啊。”熟悉的声音在前方高坡上响起。
胡副探?!朱探长大吃一惊。刚刚还冬眠般沉睡地胡副探竟然动作如此迅速,竟然已经来到了刚下车的朱探长前方几百米的地方。朱探长摇了摇头,确认这不是梦,这才嘀咕着“奇了怪了”来到胡副探身旁。
没错,不知不觉周围已被白色森林包围,完全无法看到本在西边下方的雾坂市,而东边北边皆为极为陡峭的悬崖,偶尔经过的飞机也只能看见绿叶掩映下巨型的建筑。也难怪空中花园一直都是只闻其名的存在。若不是有主人亲手绘制的地图,朱探长怎么也想不到柳暗花明之处竟有如此之存在。
还在想着,门铃已经被按响。上前正欲责怪胡副探不礼貌,却发现门已大开。一个管家穿着的人打量着来者。
“是朱探长二人对吧。”冷漠而骄傲,管家平静地以陈述语气抛出了问题。
“正是。”朱探长上前微微点头,同时也悄悄观察着他。肥头大耳,第一眼就让人忘不掉的几种人中这位管家一定就位列其中。再加上工工整整的一套纯黑西装,精心打理的八字胡,朱探长觉得此人来历不小。
“欢迎欢迎。”即使说着这样的话脸上也没有笑意,“我是管家巴特肥,请两位进门等候,我去叫老爷。”
也不接过朱探长脱下沾满薄薄一层白雪的大衣,管家掉头就向深处走去,不知有意无意。朱探长一边皱着眉,一边将大衣披在门口的立式木质挂衣架上,同时观察着房间内部。
窗户关闭着,四周点着很多的烛光,火焰的黑色,墙砖仿旧的木褐色,角落阴森的黑色,一切的一切寂静无声地交织在一起,却因为相比屋外微暖的空气而没有让人感觉太过幽寒。视线穿过大厅的壁炉,沙发,最前方是一排宽敞的楼梯直达二楼,此时一个黑影正缓缓下来。
等走到一楼大厅时,胡副探才在烛光的照耀下看清主人的模样。原以为会是个古板严肃甚至凶巴巴的老人,谁知来者虽然刻意板着脸,却藏不住那让人发笑的五官形态。就像电视喜剧小品里的演员,此人稍稍一个小表情就让人控制不住笑意。中等身材,薄薄的深蓝睡衣,突然清亮的声音从他口中飞出:“小朱,好久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你还是这样啊。”非但没有理会对方的笑话,朱探长回调侃着。
两人寒暄了好一会,朱探长才开始介绍起来。
“这位是胡副探,我的得力帮手。”看着对方小丑般欣赏的表情,胡副探“噗”地笑了出来。
“这位是文一乌文爷,我大学同学的朋友的父亲。”朱探长拍了拍胡副探的背,胡副探立马严肃起表情,“虽然文爷那个年代到国外留学,是经济专业出身,但在很多领域文爷都有研究。文爷家少爷子鸣专修物理专业,我也在警校遇到了许多化学方面的问题,通过同学与文家少爷相识后,文爷便经常陪着少爷和我们一起在各种高档餐厅吃饭,也为我们解了许多疑惑。”
胡副探似懂非懂,环顾四周,感叹道。看样子文爷在商界闯荡出了不菲的成果。
“少爷在楼上打台球,要去见见吗?”文爷提起道,不等朱探长回答,就以滑稽的步伐转身,向前带路。
走上台阶的过程中,一副巨大的油画赫然悬在前方墙上。油画高至少有四五米,宽则上十,不知悬挂了多少年,不过依稀可以辨认出上面是一个头像。太暗了,是文爷的祖先吗?来不及思索,朱探长已随文爷迈进了二楼靠左的门。
走廊很狭窄,看着排列在左方的一扇扇棕色的门以及右边冰冷的墙壁,朱探长皱了皱眉。但是很快进入左手起第一扇门后,朱探长惊呆了。
怎么会有如此梦境般的女子。
那张脸,是那么的熟悉。不不,朱探长肯定没有见过,因为只要见过,哪怕恍然一眼,一定都不能忘记吧。也许这张天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容,代表的就是朱探长心中,或是尘世中每个人心中,最无上纯洁的那种美吧。
一袭公主裙顺着曼妙的身姿垂下,雍容华美,素白无瑕,所有的形容词,剔除掉可能的负面含义,以最高级形态出现在朱探长脑海。
她的指尖,修长的指尖,一支画笔悠然飘动着。
“小女,子青。”没有注意到朱探长出神的表情,文爷边走边介绍道。
清醒过来的朱探长,这才发现女子身旁还站着一位精瘦干练的褐衣男子。
“仆人,郝。”文爷介绍的同时与郝相互点头致意。
“太吵,我让他去别的地方了。”女子的声音也许更为曼妙,但似乎已被那张面容控制的朱探长并没有仔细注意音色。
注意到的只是女子细致的观察力以及简短的回答,在来访者的问题之前。
没有过多的交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尴尬的朱探长和文爷没有在此多做停留,便退出了房间。
“抱歉。”文爷低声说道。
“她需要安静,专心…”朱探长摆了摆手,低声叹到。
“里面的两间是子青和子鸣各自的卧室。”文爷竖起指尖指向深处,“右边走廊和这边对称,是我的卧室,浴室和卫生间。楼上则是客房,实验室和储物室。”
楼上?朱探长疑惑着抬头望了望,发现黑咕隆咚的天花板至少有五六米,原来还有三楼啊。
“楼下走廊都是仆人管家的卧室,左右入口处各有一卫生间。男仆男管家住在左边,女管家则在右边。顺带提一句,康二爷的厨房也在右边。”
康二爷!仿佛从记忆深处射出一道光束,朱探长又回想起当年旋转餐厅桌旁的闲聊。子鸣口中的康二爷仿佛世外高人一般,整日赤脚蓑衣,却能用普普通通的食材做出秒杀顶级餐厅的菜肴。没想到在这又听到了熟悉的名字,看样子这么多年后康二爷还是掌管这儿的一日三餐,想想就是如此幸福。
值得一提的是,二楼左右走廊在尽头相连。两边都有前往三楼的楼梯。三人成列地缓缓向上,刚迈上三楼,迎面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光秃秃的墙,雪白的颜色在阴沉的环境里泛出鹅黄,黄色借着墙角处阴影的掩护低调地延伸向左右两边,远远的看不见尽头。右转的木门后据说是间普通的储物室。准备左拐的时候,朱探长感到身后楼梯道深邃的黑暗似乎在注视着自己,给人一种受到无言凝视之感。
走廊长得没完没了,但在恰到好处的地方开了一扇意料之外的玻璃门,若不是在恰到好处的角度承接了日光灯惨兮兮的亮度,笔直看向长廊尽头怕是不容易注意到的。推门的手感十分舒适,没有一点声响乃至受到阻力的感觉,但进入之后却能完美地合上,再一次隐身于墙壁,令人不禁觉得实验室位于这样的门后简直是浑然天成,理所应当——就是那种与外界隔离之地应该存在的位置。
而实验室本体也确实毫不让人失望,甚至有些意外。唯一令人恍然大悟的地方就是终于明白走廊究竟为何那样的长——实验室的内部大得不可思议,通体笼罩在强烈的白光之中,恍如踏入了电影人物内心独白的场所。但走了几步之后,各式检测仪器的存在感便使人不得不随时注意上肢的摆动,生怕碰到哪个按钮或者哪根输气管。横卧的巨型柱状仪器似乎是磁束缚装置,空气液化机旁整齐地摆放着数十个特制金属罐,不知名的仪器上红绿灯交替闪烁着。对于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运作中的这样一个地方,似乎哪怕一点外人的行为都变得多余。
在机器的围绕中间,围坐着三套桌椅,每张桌子上摆着一台大小足以用作家用电视的电脑显示屏,显示屏后立着的主机背后连接了各色缆线的光点,像红绿灯指挥着道路交通一样显示着不计其数的数字流动。三台电脑像三位绅士面面相对,默不作声,共同占据着偌大一个实验室的中心地位,无言地维持着有条不紊的默契。每块巨大的显示屏上都呈现着大大小小的表格和折线图,令人眼花缭乱,每个数字的背后都仿佛蕴含着庞大的,科学的力量。
在接受了实验室统治者的地位之后,目光便好像能坦然地用于仔细审查周围的仪器了。总的来说,尽是些大小相似,颜色一致的金属盒子,唯有时而闪烁的不同颜色的指示灯在争先恐后地宣誓着自己的岗位。但认真观察会发现每台仪器多有不同。离门最近的一台,侧面是透明的塑料挡板,透过它可以看到数十个线圈错落有致的悬在其间,像布下交错之天网的蜘蛛一样,发散出许多根粗细不一的导线,至于每一根线的用途则是完全摸不着头脑。往前走去,跨过横梗在两排仪器之间的地面上的一束数十米的导线,是另一台外表颇有些类似放大版磁带机的装置,通过顶上的英文可以大致推断出其用途是探测空气中的PM2.5含量,而导入这不纯空气的管子就从金属盖子顶端的圆口笔直地通往屋顶,在墙角处拐了个弯,贴着房檐内侧义无反顾的伸向另一头,在那里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折回下方,连在一台柴油发电机形状的机器侧边,发电机顶部的一根类似的管子笔直穿出房顶,作为样本的入口,源源不断地把外界的空气引进来,经过一连串诸如降温、干燥的繁琐程序,得以提供这件实验室里一半以上装置都要用到的检测物质,顺便提供这件不免有些空旷的屋子里唯一的声源——像大洋深处抹香鲸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轰鸣,在不刻意听大抵不会注意的最低限度内,散发着某种场一般的物质,小心地渗透这个具有深远疏离感的房间。一扇一人大窗子安然静坐在向北的天花板角落上,默默地注视着一切。一个梯子斜靠在窗下方,角落还堆砌着纸箱,滑轮,胶带,特制手套等实验常备小工具。小至几厘米,大至数十厘米的条形马蹄形磁铁随处可见。
“走吧,作为压轴,该去那个地方了。”门口的文爷似乎看穿了房内胡副探的心思。
出了门,又来到无限漫长的走廊。跟着文爷不紧不慢的步伐,胡副探纵然有千般迫不及待也无可奈何。一旁的朱探长也默然期待着。欧式古堡,前沿科技,奇迹古今交织,汇聚于这深山别墅中。光见到这些就已经让人大开眼界,前方还有什么在等?
来到一楼,从左手边的门进入同样狭窄的走廊,文爷缓缓走到了走廊中段,竟然从右手边拉开了墙——不,那是一扇毫不起眼的木门。
原来如此!
就说哪儿不对劲,宽阔的大厅、楼梯与油画,狭窄的走廊,那么中间这段哪去了?原来另有玄机。朱探长跟着文爷右转走进了小门。
向前数步,左转时朱探长发现,不同于想象之中的隐藏房间,这似乎还是个走廊,但已有近十米宽度。四周墙壁上幽暗的煤油灯,在前方无限延伸着。有尽头吗?亦或前方只是些许微光点缀下的深渊隧道。走着走着,突然惊觉情况有异,猛然才发觉煤油灯数目变多了起来。不,不止这些,走廊!走廊也变宽了许多。
岂止许多,左右相距最远的煤油灯怕是有数十米。还有许多悠悠地悬浮在半空。诡异,地狱般诡异,为何在此修建如此巨型的建筑,修便罢了,竟只用来当做走廊?看着前方文爷不紧不慢的声影,朱探长知道前方等待的必非凡物。
也许是阴森黑寂的氛围所致。说起来很长,实际在这宽阔走廊里也没走到几十米,就来到了终点。可面前横着的那扇门,却只是一切的开端。
一扇高宽皆超过十米的巨型木门。几根柱子上悬浮般挂着的煤油灯照射出了其上的浮雕。这是什么?战争,死亡?混乱的场景在昏黄的灯光下无声地呐喊着什么。空气中弥漫着让人不安的味道,仔细辨别似乎是刺鼻的油。
不详,这个词占据了朱探长整个意识。
不要,不要打开啊。朱探长多么想冲上前对按动机关的文爷大喊。
地狱之门,带来死亡的地狱之门。一定是这样。
可来不及了,门已经缓缓打开了,已经不可以挽回了。
一束光线从门缝射出。
第二幕 恐吓
润滑油似乎很充足,门轴没有发出“吱吱”的声响,只有木门摩擦地面低沉却并很轻的声音。
门完全大开。
面前是金碧辉煌的大厅,一条宽阔的纯黑大道笔直地射向远方。
宽阔,这是朱探长第一感觉。完全感觉不到这是室内,宽数十米,长上百米,这是森林之中的建筑?
空荡,这样的感觉突然袭来。虽说金碧辉煌,许多柱子拔地而起,但大厅里几乎什么都没有。除了远方似乎有什么雕塑,其他没看见什么家具。为什么,都可以行使汽车的大厅竟空无一物。
这还不算什么,等到察觉到不对劲的朱探长恍然抬头,新世界才为两位渺小的拜访者打开。
河流在天上流动,花草灌木在两岸生长,鸟鸣声从头顶传来。
“穿越梦之门,现在——”文爷得意地笑道,“欢迎来到空中花园。”
向上望去,曲折蜿蜒的河流穿插于树林深处,沿着河流枝杈,美景令人吃惊。河岸的树木挺拔秀美,似乎直冲云霄。树木顶端那沐浴在阳光下的金色叶子随着微风吹拂闪闪发光,金色的光从树叶间投下斑驳的影子。一人多高的蒿草茂盛地绿着,品种繁多的花儿点缀其间,迎风摇曳。河流平缓之处更有绝妙的景色,那儿长着各式各样的野草,野花,倾耳细听还有不时有虫鸣,令人心旷神怡。然而这潺潺流水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水,是黑的,黑的深沉,黑的宁静。仔细揣摩茂密植物遮映下暗流汹涌的黑色河流,不禁感觉脊背一凉,毛骨悚然。
五分钟后,两人才摆了摆头,眨了眨发酸的眼睛。
这可是将活生生的森林搬到了头顶!
我们在地底?朱探长第一反应如此。难道已深入地下,这一切都是地面的森林?
不,朱探长马上根据常识否定了。哪有黑色的河流?转念一想,连河床都是透明的。应该是人工河,那么,不是我们在河下方,而是真正的河在我们上方!
被模拟的阳光、微风、虫鸣震惊地失去辨别能力,好久好久后,两人才察觉其中的奥秘。
原来一根根铁柱即作为支撑物直通屋顶,又装饰以仿真树叶成为一颗颗直上云霄的参天大树。天花板近十五米高,而十米多高处是一层特制的玻璃作为天河之地,铁柱也起辅助固定支撑作用。河床轨道以天花板上垂下的绳,铁柱,玻璃这三处为支撑点,纵横交错,上下起伏。逼真的各色花草有的固定在河道或铁柱边,有的根插在玻璃的小洞里。
文爷一边介绍,一边带着大伙向前走去。见朱探长和胡副探对脚下黑色笔直的路颇感兴趣,文爷这才又透露了另一惊天玄机。大厅里横跨中线,宽七米的道路,以及四周铁柱下黑色方格,其材料竟然是磁铁!工匠巧夺天工,巨型铁柱不需根基只用磁铁作固定。而一块块巨大的磁铁铺成了脚下黑色的康庄大道,也可窥见数十年前新馆修建者财力之雄厚。
胡副探调皮地把钥匙丢在地上,果然被牢牢吸住,稍稍用力才扳了起来。
放眼望去,除了前方的某个雕像似建筑,中线上并无铁柱,铁柱都分布在两侧较远处。远远望去,雕塑顶端闪烁着奇异的彩色光芒,而雕塑本身,竟仿佛悬浮在空中!
管家巴特肥开着一辆特制中型电动清洁车,穿行于铁柱之间。
等到朱探长一行人赞叹不觉地欣赏起头上的奇景,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大厅中央雕塑面前。雕塑总高七八米的样子,是数十年前制成,看起来像铜,并非磁铁,这点让用钥匙贴近雕塑试探的胡副探失望不少。而其悬浮的诀窍也很简单,雕塑下半部分是直径四米,厚三四十厘米的空心薄金属状球壳,再下方是八个方向上“—C”形的粗支撑物使其悬浮于地面三十多厘米高度——文爷一边介绍还一边指向支撑物下方的活动锁,扭动锁可以调整支撑物,不过很显然,要让雕塑下降很简单,上升则不是常力能完成的。虽然经常保养,但多年来支撑物从未上下移动过。
见识完小巧简单的悬浮诀窍,朱探长将注意力再次回到雕塑本身上。空心班球壳中心是一根直径约一米的镂雕金属柱,柱上龙腾凤舞,很是热闹。立体式镂雕独具匠心,龙须凤尾穿柱而出,尖锐逼人,让妄想攀登此柱者望而却步。万众瞩目的柱顶,竟是…
直径近一米的钻石!
光速从两边射来,钻石闪耀着无尽的光芒。
果然如同穿越梦之门,此时此刻,空中花园已非似人间。
“这是百年前一颗坠落南极的陨石里发现的。”文爷闭着眼,缓缓点头,长舒一口气,回忆道,“家祖凭此拥有了富可敌国的财力,后来才修建了这座空中花园。因为太过贵重,若要出售或拍卖此钻石,必将引起黑道白道上一片腥风血雨,家规也严禁出售此钻石。而今天找你来,也就是为了这个。”
“为了这个?”朱探长甚是疑惑。
“没错,一切都要从三周前的生日宴说起…”文爷注视着远方,开始缓缓道来。
三周前正是文爷六十岁虚岁生日,按照传统文子乌包下了市里的宝薛酒店,大摆筵席,宴请四方。正在欢乐之余,文爷的男仆羿急忙跑了进来,“文爷,外面有个道士触你霉头,大好的日子,他在外面穿的破烂哭哭啼啼的的讨饭!还怪叫着什么‘无源之光必有血光。’”
“什么?讨饭的赶走他,什么时候不来这时候来,给我文家丢人。”
“得了!”羿慌忙跑出。
“等一等。”文爷忽然又叫住了羿。
“怎么了,爷。”
“今天也是难得,人家一的讨饭也是缘分,你把他带进来安排在外坐,叫他吃一顿为我祝寿。”
“可是老爷,他一讨饭的带进来给人看见不好”
“怕什么,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没什么是我文家做不来的,叫进来就是。”
“文爷果然大气,贫道有礼了”,没等文爷话说完,突然出来一个衣着整齐的道士。
“就是他,就是他,刚才那个讨饭的!欸,怎么突然换衣服了”小羿慌忙喊道。
文爷觉得这道人不简单,“原来是道长,有失远迎,快快入座,也吃的一杯酒。”
“不劳文爷了,贫道鱼太平今日不是来贺寿的,是来祭奠的”。
文子乌一听脸色大变,强忍怒火下问道,“道长此话怎讲,我身体硬朗,两个孩子正值青年,夫人虽去世却也是十余年前之事,祭奠之话有从何说起?”
道士长叹一声“也罢,这本是天机,不可泄露,但念在我与你也有些缘分,你又好心请我入宴,今日为你说之一二也无妨。你们家祖坟近来遇上黑龙缠身,不可动弹,你又印堂发黑,浑身发着鬼气,这是凶兆呀。不义之财终招恶魂作祟。而今天你却在这里大办酒席,把不多的福气全给用尽了,在这么下去就要遇到大难了。欸,念在我与你有缘,我这里有金丹一枚你服下去,随我清心寡欲修炼一番方可躲此一劫。”
文子乌越听越气,好好的生日,我请你一个叫花子吃饭,你还鬼话连篇,“你这道士,说什么鬼话,进来就说些疯疯颠颠的,我好心施舍你,你还敢说我祖宗,你…你…”突然却似地动山摇,大楼左右摆动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酒店里的人都惊慌了起来。
“爷,是地震了”羿急忙确认了情况。
“不好,赶紧跑路,一定要疏散人群。”说完文子乌在羿开道下急急忙忙的冲向出口。
过了一会,大地平息了怒气。
“人都出来了吧”文爷问小羿。
“都出来了,只是不见了那道士”。
“道士?哼,那疯道士!算了!不用管他,反正这地震也不算强烈,指不定他从哪见势不妙脚底抹油…”
“感恩亲爱的祖国,让我们浴火重生挺起脊梁;感谢各民族好兄妹,让我们~”铃声响起,羿缓缓掏出手机,“是、是,啊,不好了,我来和老爷说吧。”
“老爷,家里的东西都还好,只是单单那只祖传的八卦方瓶掉到地上,碎了”
“啊,莫非是那只…”文爷陷入了沉思。
“在我们文家,祖先家规里有一条就是千万要保管好此八卦方瓶,据说里面封印着什么极恶之物。”文爷严肃着脸。
朱探长点了点头,还很有映像。
“不过真正让我下定决心找你前来的是这个。”文爷再一次看穿一旁胡副探的疑惑表情,这才道出了关键之处,“否则这点事也不至于匆忙邀你们前来。”
不知何时,文爷右手上已握着一封信。
“八卦瓶破,恶魂将出。汝之罪孽需以最宝贵之物补偿。”鲜红色笔迹触目惊心。
恐吓信!
朱探长接过信,对着上面打印的花体文字沉思着。
谁也没有料到,就在当晚,极恶之事真的发生了。
走着走着,头顶的空中花园总是带给两人更多的惊喜。走到尽头,一扇与入口同大的厚重木门仿佛通往又一个未知世界。
“想进去看看吗?”没等到朱探长回答,文爷按动按钮,门向外大开,又发出了那种低沉却很轻的“嘶嘶”声。
门外黑色道路继续笔直延伸,四周却已是一片纯白天地。
相隔十米的铁柱一对对地排列在两旁,撑起等宽的水泥天花板。铁柱表面光滑无比,外侧镀上一层白雪,而雪已经停了。
也许是悬崖边缘之故,道路左方没有什么植被,皑皑白雪铺满了天花板下的路之外所有的平地。靠右的铁柱由墙壁相连,墙壁直通天花板,外面应该是悬崖。
再向前走数十米,尽头到了。
透明的墙壁,是玻璃!
或许是为了让人欣赏这悬崖风光,最后两根铁柱之间是一道巨型玻璃墙。玻璃墙高约八米,并未直达天花板。向左延伸的普通墙不见尽头。据介绍特制的玻璃墙早已远超防弹级别,“就是飞机撞上也没什么关系。”文爷调侃道。不知从何处导来的热源,玻璃墙微温,并未覆盖上白雪。从玻璃墙上方约两米的天花板,左右两侧1/3的地方垂下指向内侧一米多高的“乚”形铁钩,凹陷内处挂有装饰作用的古式灯。可没有人能飞上十米点亮它!
再往前一步就是悬崖,悬崖下是深海。站在玻璃墙前,一股渺小感充满了每个细胞。
悬崖下的深海泛起白色泡沫,冲击着崖壁,仿佛要吞噬一切。
第三幕 消失
大厅餐桌上,欢声笑语不断。
恐吓信之事似乎还没被公开,知晓内情几人也将恐惧暂时隐藏在嘴角微笑背后。
蓑衣赤脚的康二爷端着一个个餐盘往返于厨房与餐桌。孜然炒烤肉,酸菜鸭,香辣鸡腿,梅菜扣肉,水煮滑肉,蕉叶烤鱼,一道道菜看似平常,入口才知其绝妙之处。孜然炒烤肉肉质肥美,孜然味浓郁,入口鲜嫩绝无半分干涩之感;酸菜鸭中酸菜之味被悉数引出,深深浸入鸭肉,鸭肉酥松而不散,肥美而不腻,入口酸爽如临仙境;香辣鸡腿上的辣椒粉经炸,炒,晾多道工艺,最后几乎完美地均匀洒在香脆无比的鸡腿上面,入口微油,带着麻辣鲜香,让人无比满足;梅菜扣肉入口即化,肥肉之油浸,瘦肉之纹理比例恰到好处,冬菜之浓厚味蕴更是让其堪称完美;水煮滑肉极汤之鲜美,肉之嫩滑,上桌前向顶上辣椒浇上一瓢滚烫之油引出鲜辣口感,让人无法自拔;蕉叶烤鱼之搭配堪称神作,蕉叶鲜香扑鼻,鱼肉肥美细腻,又可放心地大口朵颐而不用担心刺,真是人间极品。
据说每一道菜从出锅到上桌时间必须精确到秒,这也是康二爷亲自匆匆往返之奥妙。
朱探长似有此感,有福亲自享用这一顿,白天所见奇景都不再重要了。
餐桌上还见到了文爷口中的男仆羿,一个矮矮壮壮,同样褐色衣着的人。新见到的还有女管家想姐,是个知性的五十岁左右的女管家。文一乌略有口音,每次喊想姐时总把姐喊作ju(四声)。
文家少爷子鸣还是没有出现,据子青所说他在卧室准备熬夜吃鸡,让她带点饭菜过去即可。
回味无穷的晚饭过后,应邀之下(其实是胡副探好奇心旺盛强烈请求,朱探长也正有探查之意),朱探长,胡副探,羿和文爷前往空中花园二楼。来到二楼右端走廊的末端,一扇小门毫不起眼。经过小门,向右转前行数十米后再向左转,又是一条狭长的走廊,只是左手边变成了高扶手而非墙壁。这时脚下就是之前走过的那条宽阔的幽森之路。行致中途时,右手边一扇厚厚的铁门让朱探长停住了脚步。这儿的门大多是薄而坚实的木制的,这扇铁门还上有极为先进复杂的锁,在黑暗中更显诡异。
“老爷,怎么不给他们看看文家收集的珍宝,也给你的朋友们长长眼?”羿察觉到朱探长的兴趣,抢先说道。
“新闻报刊上也有揣测文家的藏品,我也曾看过类似报道,好像有个什么天师用过的瓶子、皇帝用过的剑,都是宝贝呀,怎么不肯给我们看看?”胡副探激将法饶舌道。
“唉,这厮真是多嘴”文爷瞪着小羿,“罢了,刚刚我也曾提到,那场地震虽然不算猛烈,但是也对藏品有不小影响。收藏室里的天师八卦瓶,因为底座长时间没维护导致的松动,摔下来碎成三块。也好,趁这个机会把藏品全拿出来,检修一下各个玻璃窗口的底座。不过既然大家起兴,也不妨,去空中花园前也就带大家看看收藏室,让探长过目过目。”
密码,指纹,钥匙,繁杂的手续后,铁门吱一声打开了。
一股寒气从内间渗出,阴森的气味扑面而来。“别担心,只是为了保护文物的一些无害保护气体。”文爷摸索着开关,室内被节能灯点亮,颇为现代化的收藏室和博物馆别无两样。
“碎掉的那个天师八卦瓶就是传说中张天师用过的那个吧。”站在门口边空空荡荡的一个展台边,胡副探自言自语,“真是飞来横祸,这可是是两千多年前春秋战国时的宝贝啊。”
“当然,那可是文家祖传的宝贝。不过别看这收藏室面积不大,上的了台面的宝贝多了去了。”,小羿插嘴道。
“又多嘴了,羿。各位,请随意参观——嗯?那盏灯怎么不亮。”文爷望向右前方的壁灯。
“老爷,前几日的地震把灯震坏了。”
“不是早让你修吗”
“这不是忘了吗”
“你个蠢货,你个…”文爷气的直拍羿的脑袋,滑稽的形态却惹胡副探直发笑。
朱探长掏出手电“没事,打个手电看古董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朱探,你真的要到那边看吗,这里怪阴森的”胡副探小声说道。
“别慌,你活人都不怕,怕什么死人的东西”
文爷回过头来“也好,不忙着修灯了,我先带你们看看。往这里走,这个是青瓷人顶灯。”边说边拿起一个瓶子,手上不知何时已戴上了一副白色手套,似乎是从门边取来。
瓶子整体由四部分组成,下层为浅盘形灯座,灯座上立人形圆柱,五官扁平,刻有眉毛和胡子。人形圆柱头顶中层有承盘,承盘中竖圆柱,柱身堆贴绳索纹构成的菱格纹。柱顶为碗状灯盏。器表施青绿釉,有开片,造型生动。
“这个瓶子当年是在荻昌乱葬岗里发现的,可是三国时期青瓷精品,还被不懂事的人拿去点长明灯了,好在我祖父识货给买了回了”。
文爷继续向暗处走去,“这个铜面具,看起来平常,却也是价值连城,是当年周太公的陪葬品,我爹一个朋友替他收来的”。
“这个铜雕花钺形刀…”文爷回头,看到瑟瑟发抖的胡副探,“怎么了?
胡副探对着墙上亮光处指去“那个是什么?”
“你是说这个吗,这个原本放着镇馆之宝越王勾践剑。传说越王勾践去世后魂魄七日不散,最后附着在此剑之上。因此此剑削铁如泥,锋利度天下无双。不过这些传说估计也是当初卖家为了哄抬价格,随口胡诌的罢了。先人竟还听信,摆了法事将什么越王恶魂封印在八卦方瓶之内。”
“八卦方瓶,不就是…”朱探长很有印象。
“没错,但是我可不信这些。因为我很爱观赏此剑,数年前便将它摆在我卧室床头。”
“可为何此处有幽幽绿光?”胡副探仍颤抖着语调。
“奇哉怪也,此处也没有安置灯光啊。”
可是分明隐约有幽暗之光。
“老爷,你还记得那个道人鱼太平怎么说的吗”小羿惊慌的样子,“无源之光必有血光呀!”
“你个庸才!说什么鬼话,哪来什么血光?”
“我…”羿低着头,似乎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
“你个庸才,坏我雅兴。算了,真是不好意思了朱探长,这儿我们就到这吧。还是赶快前往空中花园的好。”
说罢一行人从墙边离开,随着展柜划出的道路原路返回了门口,羿最后一个离开,顺手带上了灯。
从现代化的博物馆般的房间出来,还一时不能适应幽暗狭窄的走廊。不过很快就到了尽头,这儿竟然发现了一个通向下面入口巨门侧面的楼梯口,而忽略楼梯,向左转,面前则出现一道大门和一个小门。从大门进去便来到了梦寐已久的空中花园顶层,管家巴特肥也在这儿。
铁柱固定连接着玻璃板,玻璃板支撑着双脚,脚下就是金碧辉煌的大厅。不过现在大厅已不再亮堂,只有暗暗的灯光照射。
如此近距离看这栩栩如真的人工森林,朱探长更为佩服。多余的形容不必多说,光是这岔路无穷,上下飞跃的黑色河流就已经让人眼花缭乱。
不过,为什么是黑色。这件事情已经困扰了朱探长很久,更令其吃惊的是,不远处一条河床旁的巴特肥管家,手里正拿着一个木勺,里面盛满刚刚舀出来的黑色液体。“咕噜噜。”未经犹豫,他已一口喝下。
一股浓浓微妙的气味提醒了朱探长。
“没错,相比这黑色河流让朱探长很是好奇吧。其实很简单,这河床里流淌的不是普通的液体,而是——樱桃味的碳酸饮料。要知道,这可是管家巴特肥的最爱!”文爷点着头,得意地笑道。
管家巴特肥闭着眼,面容表情表明他正尽情享受着。
“那间小屋里有几个蓄水池,不仅有樱桃味碳酸饮料,甚至还有红色运动饮料,崂山白花蛇草水…还有一个空水池。”胡副探从门里跑进来,报告着在隔壁的屋里的见闻,“水池里的液体通过特殊管道进入河道,最后好像还能循环回水池。通过里面的控制开关可以方便地切换液体种类。”
朱探长吃惊地眼越瞪越大。胡副探向前走去,望向上空,抚摸着悬在空中,随着微风摆动的仿真布谷鸟。摆动的频率不同,布谷鸟还会发出音调不同的鸣叫。耳边蟋蟀声四起,模拟夕阳的灯光美丽如画,空中花园如真正的落日下的森林一般,一片祥和。
入夜前,朱探长在客房床上辗转反侧。恐吓信的事已被完全遗忘,今日种种奇景让朱探长仿佛身处梦境。不多久,朱探长带着微笑进入了真正的梦乡。
与此同时,雕塑顶端巨型钻石却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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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 恶魂
一觉睡到接近正午,被叫醒的朱探长听到这一消息,大吃一惊,在亲眼见到前根本不相信有这样的事。
可是来到大厅,雕像柱上空荡荡的事实,无可否认。
这怎么可能?这可是直径近一米,重近一吨的巨型钻石!
如果掉下来,且不管钻石是否碎掉,地上必然会有明显的坑,可事实与之相反。
雕塑四周已经乱成一锅粥,巴特肥脸色铁青,郝和羿焦头烂额地走来走去。想姐安慰着一袭紫色睡裙的子青。康二爷面色严肃,而文爷,则瘫倒在地上。
朱探长蹲下查看,八个“—C”形支撑柱支撑起直径四米的薄金属状壳。直起身来朱探长又确认了一遍,中心的雕塑柱因为有许多微小尖锐突起根本无法攀登。
向上仰望七八米之上的顶端。雕塑顶水平面虽距玻璃地板只有一两米,这一点似乎是突破口,可等到朱探长一行人匆匆忙忙赶到空中花园时,却发现玻璃地板上不多的孔洞只是用来固定植物的根。树干都由铁柱充当,铁柱的孔洞被自己塞得严严实实,所以剩下的这些孔洞都极小,最大的直径不超过二十厘米。雕塑上方河道交错,植株密集,十分狭窄。而在雕塑正上方七八十厘米旁,掀开各植物的根朱探长发现,最大的孔洞直径才十五厘米,两手都无法同时伸入,想从这么小的洞里打直径近一米的钻石的注意,真可谓痴心妄想。
更不要说,下方距离雕塑顶端,还有近两米的距离。
绳索!朱探长突然想到了昨天实验室见到的那些绳索。可依昨天所见,钻石成不规则状,根本无从固定绳套之类的东西。文爷也确认了这一点。同时,直径不到一米,手再长也就几十厘米,用手根本不能直接够到钻石。若是用什么工具也许勉强能触碰到,可是朱探长根本无法想象,究竟什么样的工具能够通过这么小的孔洞移动直径一米,重约一吨的钻石,还是在十米高的空中!这根本不可能。
所有人再次聚集在雕塑前,因匆匆来回巴特肥头上已经冒出了汗。狭长的走廊,阴森的大道,宽阔的巨门,这些原本震撼之物被朱探长在奔跑中视而不见。毕竟,很少有非命案让人如此刺激之事发生了。
“咦?子鸣还没在?”朱探长环绕四周。
“昨天我还送他到了卧室,劝他别熬夜打游戏。今早去时卧室门开着,里面也没有人影。”想姐说道,“一整个上午都没遇见他了。”
“对对,我也是。”巴特肥掏出手帕擦了擦汗。
“没见到。”从子青口中依然是冷漠的简短回应。
仿佛是不约而同般,大家都暂时逃避巨型钻石消失的事件,转而开始寻找子鸣少爷。可是无论是旧馆还是空中花园新馆,翻了个遍也没有见到子鸣的身影。哪怕是幽暗的地下走廊众人也大开顶灯(原来第一次经过是文爷为了刻意营造气氛才没有开顶灯,朱探长暗暗骂到)地毯式搜索了一阵。
没有任何结果。
最后,不知是谁提了一句,众人将视线投向通往悬崖的大门。
文爷匆忙上去按动开关,大门缓缓开启。
不祥的预感,朱探长眉头一皱。想起门外道路旁茫茫的雪地,莫非又会蹦出个雪地密室?朱探长随即为自己不道德的想法自责。
然而,很快,这种不详成为了现实。
不过并没有什么侦探小说常见的雪地密室,不过是巨型木门大开时,远远望见一人吊在悬崖边天花板下,离地也就约十米而已。
有趣的是,众人并没有过度的惊讶以至于呆立着不能动弹,恰恰相反,大家慌忙跑向路的尽头,抬头一遍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围作一团的人群仿佛膜拜神迹一样,久久抬头。
悬吊在天花板下“乚”形铁钩上如枯叶般没有生命迹象的人,正是失踪已久的子鸣。对于朱探长来说,十多年后的初次重逢竟是这般情形,命运真爱捉弄凡世之人。
职业习惯使然,朱探长赶来途中也在观察四周环境,可没发现与白天所见不同之处。首先是尸体,子鸣还是那样胖地过分,面朝悬崖之外,向内的铁钩恰好勾住子鸣卫衣的帽子。衣服出奇的结实。因为帽子被勾住,子鸣脖子被颈口的衣服勒住。但是由于太远,子鸣是窒息而亡还是其他原因暂时无从考证。对周围环境的仔细观察之下,朱探长注意到与白天一样,所有铁柱外侧都被薄雪覆盖,雪上无任何痕迹。再说,要想沿着如此光滑的铁柱攀登,无论使用什么工具都几乎无法办到。可头上近十米处悬吊的尸体可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着。没有任何可攀登之法,垂直上升的物体只有柱子,普通墙和玻璃墙。朱探长在心里迅速开始惯用的排除法。
凶手要把死者送到如此高的地方,可以分为如下两种可能。
一、凶手并没有到近十米的高空。也就是说,凶手通过某种工具把死者送了上去,很容易想到的就是滑轮(朱探长想到了实验室中见到的巴掌大的滑轮),但是这很矛盾。动力也许可以借助大厅里的清洁车(朱探长对此映像深刻),但如何安放滑轮?且铁钩从水平方向勾住帽子的悬吊方式不太像用滑轮能够实现,排除。其它的工具原理应该类似,暂时不予考虑。
二、凶手和死者都到了近十米的高空。这是目前为止最可能的情况。那么只需讨论凶手如何到达近十米高空,再从可能的选项中考虑背一个人(大概率以及死亡)或将尸体拉上来的可能性。
1、凶手从地面到达的近十米高空。
可是要借助什么外力来实现呢?
i支持力也就是梯子一类垫脚的东西。可是四五米的梯子也许有,近十米就很不现实了。再说在寻找子鸣彻底搜查旧馆时并没有看到类似很高的梯子或其他垫脚物,向仆人管家打听他们也从未见过,暂时排除。
ii拉力朱探长立刻想到了一些特种兵常用的带钩爪的绳索。要带一个如此胖的成年人光用钩爪就上到十米高空,朱探长环视一圈,在场的人都没法办到。何况应该是不能通过玻璃墙顶来固定钩爪。不行,不行。
iii 弹性力(除拉力外)弹性床这种不切实际的情况应该可以排除。弹簧等也没有用武之地。
iiii磁力朱探长当然没忘记脚下七米宽的磁铁之路。总觉得它不止固定铁柱那么简单,可是磁力与距离的二次方成正比,到达米的量级前磁力就很微弱了。
2、凶手从更高的高空来到近十米高空。
环顾四周,只有天花板这一条路了!没错,就是这样!一定是通过天花板!
还好下了雪,凶手一定会留下痕迹。
朱探长眼中闪动着光芒。来不及向文爷请求许可,朱探长握紧几乎最后的希望,奔向天花板。空中花园大厅,阴暗宽长廊,狭窄长廊,360度转弯,上楼,实验室,窗。朱探长几乎以人体极限的速度奔跑着。
可是仔细看窗朱探长心凉了,窗框外均匀堆积着比窗下沿高三四厘米的雪。轻轻打开窗,雪堆会被窗户下沿向外扫落。也就是说,因为昨天中午参观实验室时雪已经停了,所以窗户从那时起就未曾打开。而那之后朱探长一行人曾来到悬崖边,那时并没有尸体。所以根据推论在那之后凶手(至少是死者!)又到过近十米高空。再通过排除法,凶手大概率从更高处来到的近十米高空,而唯一的(这点无论是亲自探查还是文爷确认,之后都得到了证实)通道竟然从昨天中午前就未曾打开!
更加让朱探长绝望的是,开窗向外望去,屋顶一片白雪茫茫,没有任何有物体经过的痕迹。朱探长沿楼梯走下,仔细观察着地面,发现绝对没有存在过脚印等痕迹的迹象。边后退边抚平脚印,用雪掩盖雪上痕迹,这些把戏在朱探长断案生涯中见怪不怪了。可是这一次,经过仔细观察,雪地呈现完全自然的形态,朱探长几乎可以肯定雪停之后除了空气,没有任何物体对雪施加过压力(喂喂,某只不知好歹的鸟不算啦)。向前一步步走去,每一步朱探长都仔细观察,结果皆是如此,等小心翼翼地到了屋檐边,下面就是悬崖与深海之时,朱探长心彻底降到绝对零度。天花板的屋檐不是到玻璃墙为止,而是向左向前都有近两米的延伸。铁钩在玻璃墙正上方,向内弯曲,这样的话根本无法从屋檐将死者悬吊到一米一下两米之后的位置。同时勉强可以看到玻璃墙顶端平平整整,没有任何刮痕。钩爪一说终成空谈。朱探长努力不去看空中凄寂的死者,可还是辨认出了那张熟悉的脸庞。
理性地逻辑分析到此,可能可以说已被穷尽,每一条路却都希望渺茫。不知不觉,感性的恐惧渐渐积聚,接着被无限放大。难道,真是什么恶魂作祟?朱探长使劲摇了摇头,试图清醒理性的自己,然而恐惧感仍挥之不去。
缓缓走回旧馆一楼大厅,心有余悸的大家都聚集在这,沉默不言。朱探长扫视着每个人,他们其中一个人就是犯下这如同鬼神之笔的案件的凶手,也伪装成恐惧的大多数,就在朱探长面前。
羿对方寸大乱的子青轻声说着什么,郝也安慰着瘫倒在沙发上的文爷,想姐从一脸严肃的康二爷手中端过姜汤,送到文爷手中,巴特肥向上呆望,头顶直冒冷汗。
大雪封山,警察明日才能抵达。
过了很久,很久,直到傍晚时分,大家才以晚餐为话题勉强打破了沉寂。
可是餐桌上一碗碗海南鸡饭,却味同嚼蜡。尽管视觉,嗅觉和味觉告诉在座每人,这碗海南鸡饭足足可以达到国宴压轴菜标准,却没有一个人觉得它有什么好吃之处,原因不言而喻。朱探长从仆人管家间窃窃私语中听到了“勾践”“恶魂”等字眼,文爷似乎也听到了,皱了皱眉,没有发怒而是若有所思。
九点,文爷一声抱歉后离席,看起来很困的样子,向二楼右手走廊也就是卧室方向走去。没有一个人吃完,除了连最后一粒米也吃得不剩,一边“啧啧”着嘴一边高声赞美的胡副探。众人不欢而散。康二爷前往厨房去准备明天一天的食材。子青走向二楼准备继续作画,却一脸沮丧,让人疑惑能否安心提笔。管家仆人收拾打整完后也纷纷提早回屋——当然有文爷的默许。朱探长也早早地躺在床上,思考着一切的可能。想要通过一场好梦来转换心情,胡副探打着呼噜沉沉睡去。
入夜,最后的盛宴才刚刚拉开帷幕。
第五幕 供奉
十一点二十,一声尖叫划破寂夜,是子青!
朱探长客房在三楼左边走廊,而尖叫声似乎来自楼下。以相同的速度匆匆穿上衣服,又同时冲出房门,下楼梯,穿走廊,文爷门口聚集了很多人。难道文爷也遭遇了不测?朱探长连忙拨开人群,走进房间。
灯大开着,子青摇动着床头一动不动的文爷。文爷一身睡衣,两只脚沿床沿耷下。众人围了上来,朱探长上前,摸了摸劲动脉,还在跳动,看样子只是暂时昏迷而已。环顾四周,朱探长偶然发现地板上有一个喷雾药瓶。直觉告诉朱探长,罪魁祸首就是它。一看药瓶上标签,哮喘喷雾。小心翼翼不按动喷雾按钮,朱探长将鼻子靠近喷口,用扇闻法试探里面的气味,却发现是正常的哮喘药味道。想姐也证实朱探长手中这瓶药只是普通的喷剂而已。朱探长沉思片刻,大胆地喷了两下,确实没有毒!
文爷没有明显外伤,凶手怎么让文爷晕倒的?凶手又图什么呢?既没有趁机杀死文爷,也…等等,听身旁不停咳嗽,因感冒戴上口罩的想姐之口,什么剑不见了。巴特肥脸顿时绿了。
对了,越王勾践剑!记得参观收藏室时文爷说因喜爱所以将其摆在自己卧室床边,抬头望去,朱探长看到床边的立式剑架空空荡荡。
是越王恶魂来取回自己的剑了吗?朱探长甩了甩头,嘲笑着自己荒诞的想法。明显是有人想要偷走这镇馆之宝啊!
吩咐好想姐,巴特肥和郝照顾文爷和虚弱的子青,又让康二爷去准备滋补排毒的汤药,朱探长带着胡副探开始了搜查。
他们首先通过房间对面楼梯来到三楼,因为朱探长总觉得实验室会有什么蹊跷。还未迈上三楼走廊,前方储物室前似乎有烛光摇曳。
登上三楼,向右转,永生难忘的地狱场景就在眼前。
六根蜡烛无声燃烧着,底面画着几条红线,描摹出六芒星的形状,似乎在供奉着什么。一颗人头,鲜血已快凝固,死死盯着来者。
羿死不瞑目!
匆匆赶来的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巴特肥转过身,紧紧挡住子青的视线,在她看清情况前把她推回了楼梯道。
朱探长小心地上前,向下扳动着把手,却发现储物室门锁着。杂物室的门也是两三毫米却很坚实的木门,不过不同于卧室,它没有用钥匙开关。门上一米多高的左边镶嵌式安着无法轻易拆卸的长方形铜锁,锁最右侧向门内外各伸出有约二十厘米长L形铜把手,把手向右。锁是经典的类型。就这样普通地关上门的话,内外都能通过向下按动把门打开。而将内侧把手向上提则另一个锁舌弹出,门从内被锁上。这之后外面的把手便无法向下转动。再次下按内侧把手便能同时收回两道锁舌将门解锁。而向上提外侧把手则只会空转,没有任何功能。看样子门设计成只能从内锁上,而此时此刻便是这样的场景。木门紧紧地堵满了整个门框,没有留下任何缝隙。
密室!朱探长敏锐地感觉到。来不及征得吓傻的众人的同意了,朱探长叫上胡副探,小心翼翼地不触碰燃烧的六芒星正中的人头,开始撞门。
使劲撞几次后,门从中间断裂。储物室灯开着,门口一大片空地空无一物,再往右前方看去,一具尸体横躺在血泊之中。
不,不是完整的尸体,没有头,甚至也没有双手和双脚。靠近勘测,死者的颈部有两道锋利无比的剑痕,第一道约三厘米深,第二道则斩断了头颅。双手则更加干脆利落,从手腕被一剑斩断。双脚也是从膝关节处一剑切断,羿整个可怜的尸体成了一个伞状。
罪魁祸首越王勾践剑,舔舐着鲜血,静静靠在右边墙上。这是朱探长和它的第一次相遇,虽然未曾谋面,但从上面散发的不详气息让朱探长确信,面前的这把剑就是听闻已久,传说中恶魂附身的越王勾践剑。走上前去查看剑刃,果然无比锋利。根据伤口可以很显然地看出,斩断尸体头,手,脚的是且只能是这锋利度天下无双的越王勾践剑。
可是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朱探长还在沉思,门外的郝看到如此密室,如此尸体,已经精神受到刺激,高声胡言到什么越王亡魂作祟等语句。
胡副探在门口截住众人不得入内,朱探长搜查了整个储物室没有看见什么机关,更没有半个人影。大门上的锁没有拆卸痕迹,也没有胶带,针线等迹象。铜把手上下转动很轻松流畅,没有异常。门也没有破坏后又修补的痕迹。唯一有所怀疑的是正对大门的一扇大开着的落地窗,门与窗之间只是没有堆放杂物的光滑地面。可是开窗之后,外面的悬崖阻断了凶手可能的逃生之路——下方便是陡峭的悬崖,几乎没有可落脚之处,相近的上下两方也没有其他房间的窗户。除非赔上自己的性命,凶手无法从此窗口离开。朱探长暗暗想到。
打扫这触目惊心的现场,安置好尸体。寻找剩下的尸块却出奇地顺利,没多久,胡副探在二楼走廊最深处发现了双脚和双手。引起朱探长注意的是,双脚血迹被擦拭过,十分干净。双手更是被变态的凶手用漂白粉洗地发白,看不见血迹。最后的勘察发现,除了剑伤,死者没有其他伤口或受伤迹象。
凶手的行为越来越奇怪了,朱探长隐隐感觉到这背后一定有着颇为十分庞大的计划。而并不像表面所见的毫无章法,某个明确的目的在操控着所有事件的发生。
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聚集在大厅壁炉前方。壁炉里无精打采地跳跃着火星。
壁炉旁,想姐仍然在咳嗽,口罩上方双眼疲倦,眉头紧皱。朱探长上前试探性问到:“你从文爷去卧室的九点到十一点二十之间在哪?有什么异常的发现吗?”
“朱探长这是在询问不在场证明吗?”知性的脸庞带着疲惫,想姐不带城府地反问道。
“...”气氛很尴尬,朱探长也不愿在这时把面前这位快被击垮的女性纳入犯下如此变态暴行的嫌疑人之列。可是理性告诉朱探长,不能妄下推论。
“罢了,能尽早破案对谁都是好事,除了凶手哈哈。”想姐笑道,“大家都很疲倦,我也基本待在卧室里,只是有几次来大厅稍微看一看情况,打整一下桌椅。那个叫做不在场证明的东西,我应该没有吧。”
“我也没有。”郝有气无力地蹲着,低声说道,“我一步也没有出房间。在床上吓得要命,甚至到十一点尖叫时还醒着。”
“我去空中花园逛了逛。”巴特肥把弄着自己的八字胡,“没人和我一道。”
“画画。”子青冷冰冰地说道,眼神仍然那样不恋凡尘。冰冷的语调除了冷漠以外,似乎还添了分绝望。
“我一直在厨房准备明天的食材,没人注意吧。”康二爷呆呆地挠着头。
“不,我看到了的!”想姐突然想起什么,“从卧室往返大厅要经过厨房,虽然当时走廊一片黑暗,但是每次经过时我都能听到切菜声。厨房里灯亮着,门帘上投射着康二爷的影子,门帘下方还能看到他的脚。”
朱探长想起厨房没有门,为了方便进出只用一个离地二十厘米的门帘充当门。
这样的话,岂不是大多数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这条路仿佛希望也相当渺茫,朱探长此刻十分焦躁。
他知道,再不快点解决案件,恐惧将慢慢在人群里滋生,“越王勾践恶魂悬浮半空,挥舞长剑。”这类的荒谬言论将传播开来。可是面前每一个问题都如同巨大的障碍阻挡着朱探长的思路。
谁,怎样,又为何让直径近一米的钻石从雕塑顶端消失?
死者如何被吊在近十米高高空?
文爷为何昏迷?凶手窃得剑后杀死了羿,又为何将其分尸?又怎样,为何制造密室,且摆出如此诡异的阵法?
三个大问题,无数小问题,根本无从下手。
这时,文爷醒了。
脚步不再稳健,文爷从二楼卧室一步一颤地走下了楼梯。郝连忙上前搀扶。朱探长关心了几句文爷的身体,原本想等文爷平复下来再询问具体事宜。可文爷刚坐下便破口大骂,随即迫不及待地叙述了自己晕倒原因。
文爷有出房及睡前锁门的习惯,九点回到卧室时,床头边越王勾践剑还在。等到约半小时后,文爷准备入睡。在习惯性喷完哮喘喷雾后,正准备动身锁门,却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就是说,毒药还是在那喷雾里!
朱探长突然意识到,一定是凶手事先用毒瓶换掉了药瓶,后来又趁人多眼杂再次用药瓶换回了滚落地上的毒瓶。可是所有人那以后都没有出过朱探长视线,也就是说毒瓶在某个人身上?。
不不,凶手不会冒那么大的险。朱探长对此次案件的凶手狡猾程度十分清楚。保险起见,朱探长让胡副探盯着在场的每个人的一举一动,然后返回搜索来时的路,果然在走廊角落发现了毒瓶,接下来的指纹鉴定发现毒瓶上只有文爷自己的指纹。“凶手一定是戴了手套。”胡副探说道。
朱探长则皱着眉头思索着。发现文爷时众人穿戴举止还算正常,似乎并没有大的异常举动。
“原来如此,凶手就是你,想姐!”沉思良久后,胡副探恍然大悟般,激动地指向壁炉旁感冒的想姐。
众人瞬间向她投射出愤恨的目光。
第六幕 偏离
想姐沉默不言。
俨然已经将她的反应当做默认,胡副探开始了自己的推理。
“抛开第一二次事件不表,我们来分析一下第三次事件。”胡副探找了个舒服的单人沙发,翘着二郎腿坐下,“第三次事件看似诡异复杂,可是当我们寻找其根本性的一些矛盾点便能发现一些端倪。”
“哦,端倪?”朱探长偏着头,心中有所答案却暂且不表。
“没错,恶魂作祟这种鬼话我当然不相信。所以抛开一些表面上的恐怖,分尸这一点是第三个事件最主要的特征。凶手费尽心机毒倒文爷,窃来锋利的越王勾践剑以便分尸,这说明分尸一定是有其独特的目的。仔细分析分析,我们可以排除分尸对于形成密室的贡献,所以凶手分尸应该是另有目的所在。这一类的分尸,虽然头、手和脚都被砍下,但是一般凶手都会设置红鲱鱼,真正要用到的或者想隐瞒的只是其中一个部位。当我再次到想姐你的感冒时,我突然意识到了…”胡副探留了半句话。
朱探长哑然笑了,他知道胡副探要说什么了。
“没错,感冒只是红鲱鱼般的伪装,重要的是你的口罩!”胡副探努力想要将语调说得震撼。
“口罩?”面对异口同声的众人,想姐沉默不言。
“回到分尸,我们发现死者的双手都被漂白粉仔细清洗过,这是为何?”胡副探不等大家思考,立刻抛出了答案,“那是因为凶手被死者抓伤,死者指甲缝里留下了含有凶手DNA的人体组织。凶手于是乎弄出一场分尸大戏,目的只在于将手洗净,同时为了不引人注目也将另一只手进行同样清洗。为了保险起见,凶手还使用了能破坏DNA的漂白粉。”
想姐蔑视般地笑了。
可胡副探无视想姐的反应,继续质疑:“所以你口罩下面,一定有伤口,你敢摘下口罩吗?”
面对胡副探自信满满的咄咄逼问,想姐犹豫了一下,缓缓摘下了口罩。
果然,脸上有受伤的痕迹。
可惜,那是小小的淤青,没有表皮伤,DNA一说宣告破灭。
“咳咳。”看着沙发上失措的胡副探,朱探长咳嗽着吸引着众人注意,胡副探也收起二郎腿,将道歉的话语暂时咽了回去。
“那么,是时候揭开真正的真相了。”迷人的微笑再次浮现在朱探长的脸上。
听闻过朱探长的过往传奇,众人屏气凝神,眼中都饱含希望的目光。
“首先遗憾地告诉大家,根据严密的逻辑排除,我并没有解开第二起案件,也就是死者悬吊之谜。但是第一,三起事件的脉络我已猜的八九不离十。”朱探长走向壁炉,添了添柴火,“那么先来讲讲大家都感兴趣的第一个案件吧,钻石消失之谜。直径近一米,重近一吨的钻石消失在雕塑顶端,雕塑因细小的尖刺而无法攀岩。雕塑顶端平面离空中花园玻璃地面有一两米的样子,玻璃地面相对处只有直径十五厘米的孔洞。我们可以分析消失的种种可能。”
“一、被移动到别处,种种迹象表明这并不现实,要通过15厘米的孔洞将近一吨的钻石移动哪怕一厘米也几乎不可能。”
“二、还在那儿却无法被看见,换句话说被以某种方法隐藏起来了,例如竖起平面镜让人以为那儿空无一物。显然这次事件并不能适用。”
“而第三点嘛,那就是——原!地!消!失!”
朱探长冷不丁的一句话让众人摸不着头脑。
“其实很简单,让钻石就在那儿消失不就可以了。消失的方法有很多,但总体可以概括为转换成另一种形态。比如敲碎成极小的碎片,或者变成液态,或者…”
“啊!”胡副探惊叫一声,“是那个!”
“没错,钻石学名金刚石,本质上也是由碳元素构成,在空气中燃点约八百多度,而火焰外焰温度最高能上千。凶手只需要一根一米多长的顶端涂有燃料的木棒,和一个打火机,就能上演如此惊天大戏。”
叽叽喳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让人不解的是并没有听到如期的赞叹声。
“咳咳,我们来说第三起案子。”朱探长让大家暂停讨论,安静下来,“如果说这是密室,那么顶多只能是某些大学推理社团自娱自乐拍摄小视频或者密室之王卡尔骗稿费的水平。我的记忆能力虽说不能让我达到过目不忘的境界,但是以及足够我进行无限的联想。所以一看见那种旋转的门锁,很薄的木门,还有与门相对大开的落地窗,门窗之间空无一物的地板,以及实验室里的磁铁,通过简单的联想,就很快明白了这个密室的原理。”
“没错,就是利用两块巨大的条形磁铁,大概宽近二十厘米就够了。凶手完成其他事务后就开始准备密室,首先将其中一块磁铁系上一根足够长的绳子——绳子在实验室地板上俯拾即是,有粗有细,最长的几十米都有。另一头则挂上重物悬出窗外。接下来,只需要将两块磁铁相反的一极相接,横在两三毫米薄木门的两边,L形铜把手正下方,这时磁铁因为磁力会牢牢吸附在门上。小心地扶着外面的磁铁,关上门,这时操纵外面的磁铁将外面的把手向上转动。因为内外的镜像对称性,内侧的磁铁也将内侧的把手向上转动,于是第二道锁舌弹出,锁被从内锁上。最后,只要稍用力移开外面的磁铁,内侧磁铁就会落下。因为是铜锁,所以磁铁不会被吸附。落下之后磁铁被重物拉着在光滑地面上一路前行,最终飞出窗外,坠落在悬崖下的深海。”
“关于两个磁铁吸在门上时会不会因为重力而掉下,大家小的时候一定将两块条形磁铁横着拼接过吧。小磁铁不会掉下,等比例放大后仍旧不会掉下,同时木门本来就薄,磁铁又大了近十倍,所以等价于两厘米的磁铁吸附在零点二到零点三毫米的木板上,这是三张A4纸的厚度,显然,磁铁不会掉下。”
“如果你非要提屋外重物,因为地面很光滑,所以屋外重物并不需要太重就能将磁铁安然拉动。毕竟f=μN,N=m磁铁*g,μ很小的话m磁铁即使稍大也不会影响m重物*g>f的条件,只要大于,就一定有a=(m重物*g-f)/m磁铁的加速度,即使再小也会让磁铁移动。”朱探长说着说着仿佛回到了那可爱又可恨的高中课堂。
“可为什么a=(m重物*g-f)/m磁铁里分母是磁铁质量啊,不应该用约和质量吗?”没有专注于密室,胡副探却提出来这样的问题。
“我是在讨论万一磁铁质量远大于重物的情况嘛。”朱探长笑道,“咳咳,说远了,相比大家都明白了吧。”
众人苦笑道。
“那么凶手,就是康二爷!”朱探长立即又抛出猛料,瞬间大厅一片哗然,最先站起表示抗议的就是想姐。
“我刚刚说过,我每次经过时,不仅听见声音,还实实在在地看见了康二爷的!”想姐深谙被诬陷的滋味,愤然反击道,“康二爷晚餐后就去准备食材,又无法预测到我何时经过,偷剑不说,制作密室,分尸,摆放蜡烛这些要花这么多时间,他怎么敢下这样的赌注啊?”
“别急,别急。”朱探长安慰道,“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这个案件古怪至极,其中蹊跷之处颇多,你被蒙在鼓里也很正常。你太过于相信你的听觉与视觉了。”
想姐嘟囔着,在胡副探的劝说下,瞪了一眼两位侦探,愤愤不平地坐下了。
“其实,胡副探分析地也不是全部错误,凶手设计密室,分尸确实只是红鲱鱼,除了杀死死者以外,他的真正目的只有一个。”朱探长停顿了下来。
这次没有叽叽喳喳的声音。
“并不是死者的手,而是双脚!”朱探长似乎一语道破天机,“康二爷只下了一个小小的赌注,那就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上二楼偷剑,但这一分钟往返足矣。接下来则是等待约好的死者前来,杀死死者,当场分尸。用不透水的随便什么将尸块装好,除了双脚。接下来关键时刻到了,习惯赤脚蓑衣的康二爷清洗完死者双脚后,将其立在门边——事先计算了门帘离地高度来确定斩断位置。然后利用皮影戏原理,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用剪纸或替代品剪出的人形。假纸人也可以很大就用绳子悬在门帘前,也可以很小不过要靠近灯泡。假纸人不用太逼真,轮廓像就行,反正投射到门帘上也比较模糊。最后,只需要用带有录音机功能的机器放前一晚录下的切菜的声音即可。”
恐怖的氛围开始弥漫,众人脑海中开始无止境地联想那阴森至极的画面。
森林,大雪,旧馆。昏暗的走廊,夜化作无形的妖魔,诡异的事件不断上演。匆匆经过几乎漆黑的世界,左手门帘后却透出些幽黄的灯光,在门帘上映出模糊的声音。似乎被死亡凝固的空气中,不停兀自送来“笃笃笃”令人毛骨悚然的切菜声。从门帘下漏出的,是一双赤足。
然而门帘没有被掀开,门帘后是一片死寂与虚无,只有两只凄寂的断脚立在地板上,断面一片鲜红。
第七幕 空中花园
好久好久后,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又响起。
“不对不对,矛盾太大。”不一会,胡副探第一个提出了异议。
“噢?”朱探长洗耳恭听。
“首先,燃烧消失法我们还是认为很不靠谱。毕竟,若是几克的钻石被烧成灰烬我还相信,直径近一米的钻石被燃烧殆尽,这是无法想象的。”
“密室解答倒还合理,但是康二爷是凶手这一点还是过于牵强。我承认这个想法很是诡异精妙,但有关键的一点——康二爷根本无法确定经过者不会掀开门帘。就是简单地打一个招呼,也会让计划功亏一篑,这样的赌博风险极大!”
清白被找回,但康二爷至始至终沉默无言。
反观朱探长,在听到自己的“真正的真相”被一箭又一箭击穿后,震撼地倒在沙发上。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凶手真有飞天之术?或者根本就是越王勾践的恶魂展开的血腥杀戮?
大厅里开始充斥着躁动的情绪,大家脸上如今绝望已大过哀寂。
已经快凌晨两点,虽然很困,但是聚在一起应该相当安全,即使恶魂作祟也能一同抵抗。明早路就能疏通,警察就能到来,众人催促着胡副探反复在电话中确认这一消息。这是所有人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朱探长已经弹尽粮绝,麦城似乎就在前方。
可是,他突然想起了,想起了之前破获的一个个案件。想起了案件破获后,凶手忏悔的话语,已经受害者或其家属一遍又一遍的感想。不,不能这样下去。
那就只能背水一战了。
朱探长回想起,之前的很多案件,越诡异无常,其破获靠的往往越是仔细与严谨的勘察。拍脑门确实能解决一些,但是一个人的想象力是有限的,要和世上无数心怀恶念之人对抗则更显渺小。那些最困难最经典的案件,都是靠自己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的勘察与回忆最终揪住了凶手的蛛丝马迹。
有手有脚,在地面上行走的人,想犯下罪行,必定会在世上留下些什么。
朱探长坚信着这一点,他再次来回于几个现场细细勘察,又细细回想事件经过以及暂存疑惑的线索。
两条隐隐约约的细线,还是被他握入手中。
首先是玻璃墙上的线索。有那么半个小时,朱探长不仅一寸一寸地观察着玻璃墙,还搬来实验室的梯子仔细地用放大镜寻找着。终于,在玻璃墙上两米多的高度,朱探长发现了两处新鲜的裂痕。一处在正中间,一处在尸体正下方。裂痕横向分布,有十几厘米长,却很浅很浅,几乎肉眼不可别,可是由于其他部分都无比光滑,此处的裂痕相对还是很突兀。
其次是回忆中关于那个被替换的药瓶,朱探长想起了当时被隐隐记下的小小疑惑。
深陷在沙发中,利用新的线索,朱探长开始重新进行逻辑推理。一个多小时后,天快亮了,朱探长突然“呀!”地大喊一声。正当众人惊讶,朱探长又立刻陷入沉思。
半小时后,无比欣喜的迷人微笑浮上了朱探长的脸颊。
朱探长招来胡副探,耳语了一会,胡副探甚是惊讶不解,但还是同意地点了点头。
在胡副探的百般劝解下,众人决定再给朱探长一次机会。胡副探则悄悄离开了。
“谢谢大家。”朱探长深鞠一躬,“下面,我将给大家带来真正的真正的真相,对此我很确信。”
郝发出了嘘声,却被想姐怒瞪着住了口。
“所有事件的突破口都在第二起案件,被悬吊在近十米高空的子鸣。”
朱探长接下来向大家说明了在那时所作的逻辑推演,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通过当时的推演可以看见,无论是“是死者还是凶手与死者一起到达了十米高空”,还是“从哪个方向到达十米高空”,或是“借助什么力、如何到达”,我都已经穷尽了所有可能。可是我毕竟还是棋差一招,在这真正的艺术品面前我只能感到喟叹。可惜凶手完美的头脑却走上了这样的道路,哎…”
“回归正题,导致我重新审视整个逻辑推演的,是上天赐我的,来之不易的线索——玻璃墙两米上方的两道细细裂痕。一道在正中间,一道在尸体正下方。记得文爷提过,无论是空中花园天花板,还是这玻璃墙,都是采用特制玻璃,小的撞击不可能留下痕迹,更何况是在两米上方。”
“细痕有两种情况,摩擦和撞击。撞击!当我想到这一点时,才发现我的逻辑推演里面的巨大漏洞。那就是我只考虑了z轴的位移。如果有撞击的话,那么就必定会有速度,还不小。有速度自然会有位移,所以考虑整个案件时还要平行于路建立一个x轴。”
“想到这点,我立马想到逻辑推演中排除利用滑轮作案的主要理由,那就是铁钩是从x轴方向勾住死者的帽子让死者悬空的。基于此,我排除了滑轮的可能。但是新的线索表示,死者可能在前往近十米高空后有过平移,即死者可能是在其他位置前往的十米高空,也就是使用滑轮工具将死者悬吊上去这一事件很可能发生在铁钩穿过帽子这一事件之前。这样的话,要让死者尸体上升,滑轮这样绝佳的选择又被搬上了舞台。”
“逻辑推演到这,事件真相虽然还在一片迷雾中,可我脚下却已仿佛出现了一条小路。我隐隐感到,这条路是通往光明的。”
“这时,我猛地想到,既然尸体上升可能不发生在玻璃墙前,那么一定是在另外的地方,我开始环顾四周。近十米高,能在两米多高的地方制造撞痕,想到这,事件的关键其实简单得一捅即破,凶手最引以为豪的工具呼之欲出。”
“没错,就是那个七八米高,底座为直径四米即半径两米半球壳的雕塑。这时整个事件开始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不管雕塑能否移动,死者曾经被滑轮吊上过那!这是经过推理得到的目前为止最可信的猜测。我立马想到了雕塑上方玻璃地板上十五厘米的孔洞,凶手一定是通过那个固定好巴掌大的滑轮,然后用实验室数十米的长绳,对半分并套在滑轮上,从孔洞垂下。凶手接下来来到大厅,将绳头一头捆住死者——在死者身上寄一个活结,活结尾端留有两米以上绳头,再把绳头贴着来时那根绳放置,在顶端打死结。换句话说,右端垂下的绳底部最后成U形,U形左边顶点连接着剩下的几十米长绳,右边顶点是绳尾。两顶点被打结,死者在中心凹陷处,被活结固定着——拉动绳头坚实无比,拉动绳尾就会解开那种。忙活完这些后,把另一头固定在清洁车上,开动车让死者刚好上升到平台位置。孔洞在顶端七八十厘米旁,原本直径近一米的平台本身半径就有五十厘米左右。所以只要停好车,从入口巨型木门一侧楼梯口上楼,回到空中花园的孔洞,将绳尾的死结解开,然后轻轻荡动绳子,看准时机拉动绳尾,死者身上活结便脱落,死者便到了二十厘米外的直径一米的平台——可以看到这儿有很大的容错率。接下来顺理成章地,雕塑被以某种方式移动,撞上墙停止,尸体挂在玻璃墙顶之上一米,天花板下一米处。”
“这时,我隐隐觉得尸体被悬挂之事很是巧合。若偏离一点,尸体就会从两米高的缝隙中因为惯性飞入悬崖深海,从此人间蒸发。想到这,我惊讶万分地发现我竟然已经解开了巨型钻石消失之谜!钻石原本就在雕塑之顶,根本无需凶手费如此大之力吊上去。而后来发生的事如同复制粘贴般一模一样。你想想,另一个撞痕在玻璃墙中间,顶上铁钩分居两边,无法遮挡。如果整个雕塑能以稍微大一点的速度撞向玻璃墙,然后突然停止的话——这个速度从出现撞痕来看已经得到了证实——顶上的钻石无论质量如何,一定都会因为惯性飞出玻璃墙,掉入深海,人间蒸发!凶手只要事后秘密安排打捞即可。一步步地逻辑推理下,钻石之谜竟然已经被我解开,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可是如此巨大的雕塑岂是轻易能移动的?”巴特肥不安地捋着八字胡,众人纷纷点头表示不敢相信。
“哈哈哈,这也被我通过联系这几日见闻看出答案了。真是神来之笔啊。”朱探长笑道,“刚刚这些过程本来可以很简单地说完,我却用了如此大的几段演讲,除了想向大家展示我的推理过程以及让推理变得严谨外,其实还有个重要的原因是——为胡副探争取时间。”
说罢朱探长估摸着差不多了,带着一脸茫然的众人离开了大厅。
穿过大厅,左手一楼走廊,穿过右侧墙上小门,来到又一个走廊,左转向北,又来到宽走廊。前方出现的便是那面威严的巨型木门。
“准备好了吗?”朱探长走向前去,按动机关,“你们即将见到的,是真正的空中花园。”
大门发出沉沉的摩擦声,缓缓开启。
等到适应大厅亮光后,众人分明看到。
近八米的雕塑悬浮在空中,在烟雾缭绕中,向众人缓缓飘来。
第八幕 罪恶之河
神迹!一定是神迹!
众人这次则是收到了真正的震撼,这是梦还是现实?
这是雾坂市森林还是巴比伦空中花园?
朱探长得意地笑道,突然记起文爷提过,入口巨门又被称为梦之门。
众人很久都呆立不动,直到巨型雕塑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来到面前。
朱探长上前,努力让其停了下来,并调转方向,缓缓朝大厅中心前去——胡副探在那儿等着。
“这是超导磁悬浮,烟雾是因为特制球壳里面盛着的液氮。”未等众人缓过神来,朱探长终于揭开了真相,“地面上的永磁铁作为轨道,将某些开始固定在轨道上空的特殊金属化合物——例如钇钡铜氧(YBaCuO)——降低到某个临界温度之后,金属化合物会进入超导态,拥有抗磁性,能将其内的磁场完全排出。因此,在磁力的作用下,即使撤去固定装置,也能漂浮在原本被固定的高度,只要这个高度适当。金属化合物若一直被降温,一直处于超导态地话,就能一直漂浮。”
“钇钡铜氧的临界温度是90K,约为-183℃,而氮的沸点约为77K,即-196℃,低于临界温度,可以为之降温。”没有在意众人反应,朱探长继续讲解着。“磁悬浮列车也是全靠类似的原理。因为悬浮在空中,所以与地面没有摩擦力,空气摩擦在速度较低时又很小,F=ma,只凭人的推力,即使质量很大,也能有一定的加速度。累积一段时间的冲量后,雕塑便有了不小的速度,由此雕塑撞向玻璃墙突然停下,将钻石送进悬崖下的深海,将尸体悬挂在空中。”
“至于液氮的来源很简单,参观实验室时看见的空气液化机,其分离后主要的产物就是液氮——空78%的组成成分。那几十个金属罐可以事先装满液氮,然后搬到空中花园——搬动是在第一天深夜完成的。因为一罐罐从孔洞倒下,不好控制时间,也太占空间——记得雕塑上方十分狭窄,所以凶手一定是将液氮先倒到空蓄水池里,然后转动控制开关,先等原有的黑色河流全部循环回池子,然后再开启盛有液氮的池子的开关。”
“罪恶,就此流淌在天河。”
“在无尽的黑夜里,地面十三米上空,悬浮着,一条汩汩流动的河流。比夜更邪恶,平静地发出无声嘶吼的河流,携裹着世上极险恶极寒冷之物,向前奔去,从天而降。正前方,缓缓开启的,是否就是凡人只能仰视的,地狱之门。”
朱探长突然画风一转,暴露了自己诗人属性。
“凶手戴着实验室随处可见的保护手套,用特制容器在孔上方的河道上不停舀出这象征罪恶的‘极险恶极寒冷’之物。液氮从孔洞下方飞流直下——孔洞离雕塑中心不到一米,而雕塑底部球壳半径约两米,所以壳内空洞就在孔洞的正下方。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彻底降温后,将八个固定的金属杆向上滑动挪开,真正的空中花园就这样诞生了!称之为神迹一点也不为过。另外,回来时只需加上小小的速度,然后停在固定物上方,固定好后即可。然后再次操作转换开关,让黑色河流再次流淌在河床。第二天氮气便全部挥发,一切又恢复原样。”
“这时,我意识到,也许凶手最初目的只是钻石。支持我这一猜想的,是开始所说的,尸体悬挂在铁钩上而没飞出悬崖,是很巧合,也很困难的。凶手不可能预料到。所以极为可能的情况是,凶手在操纵雕塑偷窃钻石时,被死者子鸣目击,凶手情急之下杀死子鸣,然后灵机一动想用同样的方法处理尸体,销毁可能的证据,却阴差阳错让雕塑行进方向略有偏移,尸体被铁钩拦截,悬吊在近十米高空。”
“这时,我突然灵感一现。既然最初目的是盗窃,那么凶手并不想杀人。但是接连又有两人死亡,既然第一个人是因目击而被灭口,那么第二个人是不是也是因为触及了真相而被杀死?也许第二个人的出现也是凶手意料之外,而从我们一无所知来看第二个人很有可能带着真相直接找到凶手对峙,却在与凶手搏斗中被杀。这时,我终于明白了第三起案件的真相。”
“胡副探有一点说得很好,凶手布置密室,分尸,六芒星等都有可能只是红鲱鱼,真正目的可能只是为了掩盖什么。开始我根据经验,无头尸很可能有身份调换,但是头并没有消失。至于悬吊的死者身份问题,通过体型以及天花板上的勘测结果来看,死者就是子鸣。所以推理一度陷入僵局,而我也后来走上了‘凶手为了获得双腿’的错误推理之路。”
“可是谈到凶手与第二个人,羿,很可能发生搏斗,那么凶手很可能情急之下抄起身边的家伙就给死者来了一下。对啊,那个脖子上的伤口有两道,浅的三厘米深,也足以致命。且剑口锋利,只有越王勾践剑能够办到。那么凶手就呼之欲出了!”
“文爷,是你,对吧!”朱探长目光坚定,不容回避。
众人看向文爷,文爷默不作声。
“分尸的目的很简单,因为你用了身旁的越王勾践剑杀死了死者,而所有人都知道剑的锋利程度天下无双,所有人也都知道这把剑就在你的卧室里被好好保管着。只要尸体被发现,就一定会牵扯到自己。第一天晚上杀死的子鸣因为刚刚运送了钻石,还可以利用剩余的液氮毁尸灭迹。但是第二天杀死羿时,液氮已经挥发,重新制作又太困难,且很危险,所以你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注意。”
“没错,那就是利用发现者的心理。你斩断了尸体的头,双手和双脚,企图让所有人都误以为有人窃取了越王勾践剑,而窃取越王勾践剑的目的就是为了分尸。用第二道伤痕掩饰第一道,用分尸掩饰杀人,这便是你最老谋深算之处。密室,分尸,蜡烛,六芒星,都是你苦心设下的障眼法,你只有一个目的——让大家忘了,尸体是被剑杀死!让大家忘了,剑一直是在你卧室!让大家深深记住,剑被窃取用作分尸了!”
“为了让‘窃取’这一动机更加真实,你还费尽心机设计了苦肉计。首先根据学生时代的化学功底,或者百度也行,知道了氰化钾的致死量,确定了一次喷雾剂量远不会致人死亡。安排好一切之后,你只需坐在床头,向空中轻轻喷一下,迅速将其揣入身上隐蔽口袋,再将另一只手早已准备好的真的药瓶扔在地上,模拟练习几次两三秒完成以上动作足矣。之后你因吸入氰化钾,昏迷,成为排除嫌疑的受害者。”
终于讲完了,朱探长松了一口气,眼神却严肃的盯着文爷。
城府深不可测的文爷,“哼哼哼”地冷笑着,朱探长明白,他沉默是因为他认为自己没有任何证据。
“证据吗?当然有!你在杀害羿时是临时拔剑,伤口又在咽喉,面对着你。你身上一定溅有血迹。除非你当时是裸体——这在与仆人交涉时几乎不可能——那么你就一定穿着衣服,而且因为事先无法预料到事态发展到争斗甚至杀死对方,你一定惯常地穿着自己的衣服。你要分尸,布置密室,布置蜡烛和六芒星,也要准备自毒,短短两三小时根本没法找到好方法处理血衣——最好的方法要么是烧掉,要么是扔到悬崖下的深海,否则我们再次大搜查一定能够找到。但是刚刚我让胡副探确认壁炉和厨房火堆,没有类似痕迹,如果丢在悬崖下的话,找也总能找到。其实不必,让仆人去你的房间数数你的衣服就够了,要知道,仆人记主人衣服的数目种类比记自己银行账户上的数字还要清楚呢。”
文爷猛地一惊,表情带着恐惧,瘫到沙发里,深深地陷了下去。
终幕
文爷开始缓缓吐露着真相,动机当然是钱,文家到了文爷手中已经无法再靠祖产维持下去了。子鸣,子青由很难撑起大业,文爷就打起了钻石的注意。家规明确规定不能变卖钻石,况且这样也太过丢面子,带着爷爷辈秘传的雕像漂浮之法,文爷精心策划了发生在空中花园中的这一切。谁想不知幸运还是不幸,竟横生如此多的枝节。
“真的是你!虎毒还不食子,你怎么能…”胡副探惊讶地质疑道。
“他,哼。他根本不是我儿子。”文爷屏气凝神,嘲讽似的说道,“这个废物,大学毕业后一天就知道打游戏打游戏,若是我亲儿子还自罢了。可是前几日羿突然告诉我一件让我崩溃的事。他之前工作的一个同事现在在生物实验室打扫卫生,那个实验室现在正专门研究肥胖基因。一次撸串时,他的同事听羿描述了管家巴特肥和少爷子鸣的奇怪肥胖以及平常的一些症状,当时就发现这恰好就是实验室工作人员提起过正在研究的什么列什么受体蛋白缺失带来的症状。羿几天前要到了相关资料,我过目后发现少爷和管家症状完全符合。我突然发现,这种病是一种显性遗传,而少爷拥有显性致病基因,其父母至少有一位是患者。我和去世的太太都不是,而巴特肥与想姐在三十年前就跟着我。记忆中的夫人那样美丽,竟然与一个管家。我越想越气,却阴差阳错在移动雕像时恰巧被他撞见。他大喊大叫,对我出言不逊。想起他不成器的样子,想起那份基因资料,我突然心一狠就…”
“想必羿也是因为知道这些内情,才在子鸣死后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你吧。朝这个方向想,加上羿本身诡计多端,很容易就能猜到个大概。可惜他聪明过头,竟然想直接找到你,也许是想捞一笔吧,最终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哎。”朱探长自言自语分析道,“我最开始特别注意文爷你,也就是在发现毒瓶上只有你的指纹的时候。凶手替换过药瓶和毒瓶,并把毒瓶扔在走廊上,按理说上面应该也有凶手的指纹。有三种可能,第一是凶手擦拭了毒瓶,那么上面就应该没有指纹!第二是凶手戴着手套或用手帕,纸巾,衣角等裹着毒瓶,但当时我就在一旁处于高度警戒状态,没有谁有什么异常举动,大家也更不会戴显眼的手套。最后的第三种可能,也就是凶手指纹和文爷你一样,即文爷你就是凶手。虽然不是十拿九稳,但那之后我就将你列入了重点考虑对…”朱探长看见一旁的想姐虽然带着口罩,却十分想要说什么,于是停住了喋喋不休的话语。
“可是,子鸣不可能是巴特肥的儿子。”想姐低头,似乎下定决心一般,缓缓说道,“因为,因为巴特肥和我三十年前就已经秘密结婚了,可惜的是因为少年起的肥胖引起的激素分泌相关病症,他没有生育能力,我们也便一直待在文家。对了,文爷,基因突变的可能性并不低啊。”
文爷猛地一惊,表情带着恐惧,又瘫到沙发里,深深地陷了下去。
后记
文爷注射死亡那天,朱探长一人去送的行。隔着玻璃,文爷脸上绝望一览无余。文爷在床上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头无奈地摇动着一刻也没停下。这次等待他的,是真正的毒药,朱探长苦笑着。
一个月后的是子鸣的生日,朱探长穿过半个城市,在他坟头点了支烟,上了柱香。
事情过去两个月,朱探长也平静了激动的心情。那天之后他再也没和子青见过面,然而某个深夜,他突然触电般明白了到对子青的那种情感的缘由。
原来子青的面容,很像被他埋葬在记忆深处的,那个人。
他和她,又有多少年没有相见,朱探长努力忘却着这个问题。
(第三季 To Be Continued)
您的点赞是朱探长最大的动力!
(子青是我的谁也别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