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克密码3224(空中美景 magnet夏洛克的密室)
声明:本文为日本文学探讨交流之用,禁止任何人以盈利为目的擅自转载,如急需转载请备注作者译者姓名。
夏洛克的密室
【日】有栖川有栖 著 齐陶然 译
1
当我从包中把泛着黑光的道具取出来时,那家伙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变了。他先前那桀骜不驯的态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好睁大着双眼,用颤抖的声音问道:“那是什么?!”
“你问这是什么?哈,这可真是个可笑的问题。”
我心中怀揣着对他的仇恨,竭尽自己所能用挖苦的口吻回答道。
“这东西小孩子看了也知道,是回转式手枪。当然,是真枪。已经卸下保险装置了,一按扳机,子弹就会从枪口里飞出来。”
佐井六助如同上钩之鱼般,嘴巴一张一合,夹杂着银丝的络腮胡的末梢也微微地颤个不停。看样子他并非我预先想的那般胆大。他虽作恶多端,但看到这样的东西或许还是头一回。
“把……把那个收起来!要……要是走火的话,很、很危险的!”
我满不在乎地应道:“我一丁点儿都不危险,枪口可是对着你呢。”
“所…..所以说你先把它放下来!枪口对着地面!为什么会带着这种东西啊,常石先生!”
这个男人虽然曾夸下海口说自己不知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但毫无疑问对自己来说最大的危机就在眼下。我聚焦在佐井额头上浮现着的老人斑上。他不过五十出头但看上去却已显得十分苍老。我想这是因为贪欲和守财奴的本性加速了他的衰老。我可不愿意十年后自己也变得像这副样子。
“现在可真摊上了个方便的年代。我虽然只是个在医疗器械制造公司研究室工作的一个小职员,但也只要找找路子也能弄到这么气派的手枪。这货是我花了二十万日元从个想要小钱的流氓那儿弄来的。”
说实话,这是笔破费的买卖。
“求你了,枪口指别的地方吧。这太吓人了啊。难、难道说你要枪杀我吗?”
佐井双手合十,窥视着我的脸色,显露出十分惧怕的神情。这也难为他了。要是彼此立场相反的话,我必定也会惊慌失措。
“就算别人听到枪声,也会以为这是国道上汽车的逆火吧——我不会嘭的一声打出来的,呵,放松些,轻松点。我有个小请求,你听我说吧。”
佐井狼狈地半张着嘴点了点头。这表情很滑稽,然而心中的不悦让我笑不出来。
我保持着举枪的姿势,缓缓地从沙发上起了身,命令他到书房里去。佐井反问我为什么要去书房,但看了我的眼神后很快闭嘴了。我的眼睛里一定蕴藏着冰结般的冷光吧,哦不,这里面也可能蕴藏着仇恨的火焰。
横穿过墙壁上杂乱无章地装饰着画的走廊,我们走进了书房。当佐井照着平常习惯要开灯时,我阻止了他。他要是这么做,我的计划可就乱套了。
我以前给他送礼的时候也曾经来过这间书房。他要是夸下海口“得扩建书房了,我参考了很多人的屋子。”大家都会信以为真。这间书房对自大的佐井来说,也是引以为豪的,哪儿谈得上什么扩建计划啊。那天我来这儿不过是为了今天的计划做功课。多亏那次,让我独有的神机妙算能付诸实施。
对品性下流的男人来讲,这间屋子算得上是别有风趣了——面朝窗子摆设的红木桌子展露出庄严的气息,置于桌上的古典风格玻璃制台灯则相映成辉。左手边墙上的书架上也对应地陈列着各类藏书。不过,这些东西方的名著也好、文学全集也好,我可不觉得佐井会都看过。书房里的这些不过是他用来冒充文人墨客的工具而已。这家伙跟读书这种事情可没有“缘分”,他顶多知道点无聊的人生谚语。佐井明明吝啬地连家里的保安设备都不用,只用一条看门狗,却在这方面大笔花钱,真是个世俗之人啊!
哦不对,他不是为了冒充雅士才花钱的,或许这些都是他搜刮来的债权的抵押品。桌子也好、台灯也好、画作也好,都是这样。书房中有一样东西证明了他并未贯彻豪华的风格,那就是装在门把上的门闩。就连这么细小的东西,他都舍不得花钱,非要自己做。
“常石先生。有话好好说嘛。非要整个吓人的东西晃来晃去,那可是犯罪啊。我就当没看见,快把家伙收进去!”
佐井好像逐步回复了冷静,口舌之才又显露出来。这点又令我感到不快。
“你可别当我是纸老虎,喝醉酒没事儿干来吓你。不达到目的我可不会把枪收起来。”
我把枪管轻轻抵在对方的后脑勺上。佐井马上老实了,武器的力量可真是了得。
“目……目的是什么?钱吗?”
右手边的墙上挂着一幅主题为农夫在田野小道上行走的风景画。佐井脸朝农夫的方向问我,言语之中散发着傲慢的气息。
“钱?是啊,要说能从你这里夺走点什么,也就只有钱了。你可真是个空虚的人,就算用暴力来威胁别人,能夺走的也只有钱。”
我重新握紧了手枪,枪口顺势顶住了他的头。佐井不禁小声尖叫了一下,将双手举过头顶。
“你的目的是钱?可是,现在我这儿没多少钱。你……你要是觉得我骗你的话,我把保险柜打开给你看就是了。顶多也就两百万——”
“顶多两百万?这口气可真够爽快的啊。果然对于你们这种心狠手辣的高利贷就是不该留情。”
“心狠手辣的高利贷……你可不要这么说我啊。也有人多亏了我给他们融资才捡回一条命的啊。说起来,你瞧不起别人的工作可是非常失礼的!这是对金融业的偏见!”
什么狗屁金融业!无非就是挖个坑让人家往里面跳!钱、钱、钱!这臭老头的脑子里只有钱!
“你的意思是你借钱给人家是为了帮助别人?倒挺会说的嘛。你的工作就是吃那些可怜人的血肉吧。你也就是个贪图暴利、脑满肥肠的高利贷,还是个喜欢玩弄为钱所困的人的性变态。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男人啊!”
说着自己都觉得不堪入耳的脏话,我不知不觉兴奋了起来。枪口则因愤怒有些颤抖。
“吃金融业这碗饭的人一直是这样的,一直被别人错怪,误解——”
“我说了你他妈根本不是搞金融的!”我不禁喊出了声。
并非是对他所说东西东西感到气愤。这家伙的语气里有一种无畏的悲哀,我对此感到有些困惑。我是绝对不承认这种悲哀的。
“听好了,你把手放在胸口好好想想。你做的工作是是不是正经人做的事,因为问你借钱有多少人走上了不归路?细细数起来手指脚趾加起来都数不完吧。他们都是你的猎物,都成了被吸干血的祭品!”
“你……你这样讲可是污蔑我了啊。的确问我借钱最后完蛋的人不止一两个。但是他们当初都口口声声地跟我约定一定还我钱的——”
“得了。”我叹了口气,“我算是服了你一遍发抖一边还能坚持自己的信念了。你简直就是夏洛克了。”
这个用文学名著来装饰房子的男人是不会知道夏洛克这个名字的。他要是把“哈姆雷特”当作外国菜名也不会让人感到意外。
“这是我给你起的绰号。夏洛克是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里面的一个贪婪的高利贷。你没看过吗?这出戏里有很多有趣的段子,像《鲍西亚选夫》、《人肉仲裁》。我希望你能牢记里面的台词“发光的东西不一定都是钱。”佐井六助,佐井六,夏洛克。听上去很像吧(佐井六的日语读法类似于“夏洛克”----译者注。)你可真是个穿越时空,跨过现实与虚构的界限登场的现代版的夏洛克啊。”
“……你的目的是什么?”
佐井低声问道。他强压住恐惧,对我的怒火已经占据了自己的内心了吧。无所谓了,怕我也好,对我生气也罢。
“你给我谢罪。”
“对你的……弟弟谢罪?”
“喔?我说过要对我弟弟谢罪吗?”
我的话中带刺。恐怕此时面朝墙壁的佐井依旧目中无人。
“我就把钱借给了你弟妹,那是她自己问我要的。然后也就去讨债了而已。我做的事情就这些。我哪里做错了!”
说的真好啊!这副嘴脸像极了贪得无厌的夏洛克。
“我没说夏海没有责任。她的确蠢到被网上的股票交易唬住,把买房子的钱都搭进去。而且跟老公说也不说就问你借了钱,投入股市还想要翻盘。这也是蠢了没药救的表现。但是!就算这样你也不用这样逼她啊。你问她要的利息是什么,我可都懂,你这个肮脏的男人!”
听了我的话,佐井想要辩解。
“那,不是我提出来的。是她自己——”
“别掩耳盗铃了!我本来就不期待从你嘴巴里能听到真话——他们是一对相配的夫妻啊,然后这个家被你摧毁地一干二净。光是夏海的肉体你还不知足,还盘算着告诉我弟弟敦朗。这样下来你可就能边流口水边“欣赏”他们夫妻的痛苦了吧!”
“这都……都是误解!这可都是你自己的妄想,常石先生!我怎么可能这么做!我承认我跟夏海之间犯过错,但绝不是你跟你弟弟想的那样。那个,虽然事情后来还是变成那样。这件事还是让她丈夫知道了,夫妻两人吵了起来,夏海一时冲动自杀了。当……当然,听到后果变得这么严重,我可是晚上都睡不着觉啊。但是啊,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嘛。更何况,你弟弟死了老婆就颓废地一天到晚喝酒,最后被车撞死。这件事情上我可没有责任哦!”
恬不知耻地说了那么多,这家伙的恶真是到骨头里了,实在找不出词语来形容我对他的鄙夷。这个人先天就缺乏理解他人痛苦的能力。不过,肉体的痛苦,他还是能感受到的吧。
“我说你啊,常石先生。我明白你对我恨一时半会是消不了的。不过你要是做过火了可是要被逮住的哦。警察队伍里也有我认识的人哦!”
他又在说谎,但是他认不认识警察已经没关系了。这种小事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搞什么啊!先前带着慰问品给我说什么“死去的弟妹承蒙照顾了”,你也太卑鄙了吧。然后突然某天拿把枪对着我,你到底想怎样!要是对我有意见先前就对我发火好了,那样做我也会对你低下头的。”
我已经忍不住再跟这种人呼吸同一片空气了,我想做个了结了。
“那么,你就给我低头认罪吧。”我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道,“就在这地方,跪下来,脸朝墙壁给我讲“对不起”。你就当前面站着敦朗和夏海。”
他或许觉得这么做我就会原谅自己,简直太赚了。佐井立刻正襟危坐,双手撑在木质地板上。接着额头像擦着地板一样,按照我的命令磕头赔罪。很明显,这样的动作没有一丁点反省,只是在装谢罪的样子。
几秒钟后,佐井停了下来起了身。在这期间我右手迅速戴上了手套。还没等佐井问我“行了吗?”,我就把史密斯威森的枪口顶在了夏洛克的太阳穴。(史密斯威森:美国产手枪——译者注)
“给我以死谢罪吧!”
我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2
佐井六助的肃清工作顺理成章地完成了。
我对自己完成这项工作能如此冷静表示感慨。回头来看,没有什么遗漏的。我成功地制造了一间密室。理论上我的犯罪是完美的,但实际操作下来还是感到不安。我的计划始终都很完备,有可能警察看到门闩锁着就轻易判断这是自杀。我想了太天真了吗?
可是,就算暴露出这是他杀案件,要发现凶手是我也绝非易事。即便调查到弟妹的自杀,也不一定会把不是直接债务者的我列为嫌疑对象。退一步讲,要是警方把我也列为嫌疑人,不管怎么说被害者可是那个夏洛克,恐怕周围想杀他的人多了去了。光凭这点,警方对我也不会过多怀疑。
我擦拭了自己留在现场所有的指纹,也没忘记让尸体右手握着的手枪上沾上佐井的指纹。接着,就这样对着我带来的枕头开了一枪,让佐井也有了硝烟反应。另外,因为我连一根手指都没碰佐井,尸体的指甲中也不可能留有我衣服的纤维。谁也没目击到我进出现场,真是百密而无一失。
想喝咖啡了,我来到厨房,给炉子点火。我俯视着咖啡壶,呆站着。杀人,竟是这般不尽兴的事,我有些帐然若失。我预想悔恨之念与罪恶感会侵袭而来。可话虽如此,现在这般爽快的感觉不也挺好嘛?我感受到的,只有如端掉庭院里树上蜂窝后般轻微的疲劳感与成就感。假以时日,又会有何种感情涌向我的心头呢?是失去仇家后的虚无感吗?等我回过神来,壶中的水已沸腾个不停。
电视新闻正在播报发生在遥远国度的兵工厂爆炸事故。难道佐井六助的尸体还没被发现吗?不对,每周五那家伙的姐姐都会去他家。根据侦探所的调查,她早了的话八点去,晚了十点也能到。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一定已经发现了他的尸体了。警察的前期调查也应该开始了。之后本地新闻会播报这件案子吧。
当“前期调查”四个字出现在脑中时,我一时感到慌张。我对着这份竭尽全力完成的试卷的答案。先前的那份闲情逸致被吹得烟消云散,腿不禁颤抖着。眼前浮现出一幅搜查员集中在犯罪现场,摄像师的闪光灯亮个不停的画面。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给自己泡了咖啡。品着黑卡的浓郁,我逐渐恢复了元气。不会有是的,警察没什么吓人的。他们要做的事,就是给我认定佐井是自杀的。我要等的,无非是一份满分的考卷。我已经高枕无忧了。
话虽如此,光这么守株待兔等待命运的裁决也并非良策。警方迟早会通过弟妹的自杀案件顺藤摸瓜找到我的。到那时,我就不得不在警察面前展现我清心寡欲的姿态。无论我面对的是多厉害的条子,都得“堂堂正正”地矢口否认。
电视上还在播报全国新闻。这次的新闻似乎是说爱知县的一对夫妻因为把自己孩子虐待致死而被捕。电视上尽是些令人揪心的新闻。日本到处都有佐井六助那种精神贫瘠的混蛋在嚣张跋扈。这种人必须受到制裁,世界上有些人是不能得到原谅的。我今天已经对其中一人下达了裁决。我应该感到自豪,无须畏首畏尾。
他决不该得到赦免。我这么做不光是为了给敦朗与夏海复仇,同时也是为了救赎那些受到夏洛克煎熬的素不相识的人;那家伙要是活着,还会有其他素不相识的人被他折磨。而我消灭了这种可能性。这便是我杀他的意义所在。
腿已不再颤抖。
感觉有些饿,我想到冰箱里还放着三明治。当我啃着烤火腿三明治的时候,电视播放开始播放本地新闻。我并住呼吸等待着“神户市灘区一名单独居住的男性被杀”的滚动字幕打出。哦不,字幕打出的最好是“独居男子用手枪自杀”。不管怎么样,这都是牵涉到枪支的新闻,电视上不可能不报道。他杀?还是自杀?这是个问题。
可惜,两者皆不是。
佐井的尸体虽然按照事先想好的由姐姐发现。但警察却“将从自杀和他杀两方面进行调查”。
新闻主播只字未提现场是密室这一情况。记者的报道是受到管制了吗?这样啊,警方还没断定这是自杀吗?有些不甘心,但也无妨。尸体距离发现只过了两、三小时。
不管怎样,今晚佐井尸体的发现就宣告了杀人计划的完结。这样,今夜我已经没什么要做的了。
不善饮酒的我以咖啡代酒,再喝一杯借此祝贺吧!
3
在客厅对面而坐的佐井多美代比弟弟年长两岁,即五十四岁。可她的皮肤的色泽与褶皱让人觉得她已六十上下了,那一头不自然的黑发想必也是染的。从照片上看她和六助同样显老。但声音却透着几分力度,显得不匹配的年轻。上来就跟我们打好了招呼“我是个急性子。”言语之间让人感受到了她心直口快的秉性。她对弟弟的死感到哀悼和悲伤,但也同时觉得十分气愤。虽说至亲被杀,这也是人之常情,但让她更为不悦的却是遭遇不祥之事的悲愤。“怎么碰到这种倒霉事!”“太不吉利了!”这样的话如炮连珠般从她嘴里一句句蹦出来。要是她的职业是算命的,说出这样的话还能理解,可她的工作却是小学老师。
“我弟弟一直没交桃花运,一直单身一人。他是做过很多坏事,可都跟我没关系。他靠自己
强加于人的脾气,让自己生意做得很红火。不过,还是一个人过的自由啊。要吃饭了他就老吃油腻的外卖。所以周末我就到他家来帮他做点饭菜。我家到这里步行十五分钟,但是上班的学校在明石,到这里经常晚了。早的话八点钟能到,要是有事耽搁了,差不多要十点才能到。碰到我晚到,弟弟就老实在家等我。我们没有别的亲人了,所以姐弟间关系很不错。弟弟虽然贪财,因为工作关系恨他的人也很多,他也希望能有一个站在他这边的人。”
想到他们两人寂寞就餐的情景,不免心生同情。实际上对这对姐弟来说,两人进餐可能也是心灵得到宽慰的时刻。顺便一题,多美代似乎现在也是独身一人。
昨天礼拜五她也像以往周五一贯的那样安排一天的活动。和新进教师谈话后,到达轻轨灘站的时间稍早了一些。到站前食品超市买东西前想给弟弟打个电话招呼自己快到了,但电话始终无人接听。这点她还没觉得可疑。购物后来到弟弟家大概是九点零五分。悬关的门锁未见异样。打开门锁后她看到客厅的灯光有些照在黑暗的走廊里,觉得有些奇怪。“弟弟虽然是个小气鬼,但太阳下山后他总是要打开走廊的电灯。要是家里一片漆黑,会让人以为里面没人。看到客厅的灯光亮着,我感到很不吉利,心想有什么事。于是我一边提高警觉一边往客厅里看,这里面没有弟弟。然后我想到书房里去看个究竟,却发现门打不开来,门从里面用门闩反锁了。就是说,弟弟在书房里面。然后我怎么敲门都没有回应,我就感到一定是出什么事了。担心弟弟平常虽然没什么毛病,但会不会今天突发心脏病了。接着我走到庭院从窗外往里面看,透过微弱的灯光发现一个像弟弟的人倒在地上。我吓了一大跳,赶紧打了119。”
救护车五分钟不到就来了。她向赶到的三名救护队员说明了状况,让队员从窗外看了书房里的情形。队员们很快就决定破门而入。听多美代说了门闩是用木头手制的,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队员便试着用身体冲撞房门。门闩的横木在经受了四次冲撞后裂了开来。
“他刚把门打开,我就叫了出来。弟弟头上留着血倒在地上,身边还掉落了一把手枪……”
虽然她自喻胆大,看到这种场面也显得手足无措。之后的事情她基本回忆不起来。待她回过神,自己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着急救队员给她倒的水。当然,发现尸体报警的自然是那些队员。
后来的事情她记不清楚了,不过警察还是从急救队员处了解到了详细情况。队员们的供词和先前多美代说的没有出入。他们在确认六助已死多时后离开屋子,在片警到来之前保护现场。
我们在了解大致情况后,向她询问了诸多问题。例如关于房子的门锁。玄关处既然已经上了锁,本案如果是杀人事件的话,凶手应该走的时候带着一把钥匙。为了确认这点我们问多美代家里的钥匙是否都在。很不巧,她并不知道一共有多少把备用钥匙。另外,当我们询问关于弟弟最近的言行举止时,她也没有什么头绪。就这样,用不着火村和我来,这样的询问工作警察早就已经进行过了,我们也问不出什么东西。这对姐弟的关系好归好,他们似乎不愿意干涉相互的隐私。
“六助先生是个做事顶真的人吗?”火村突然发问。
“看了这间屋子,我感觉屋子的主人摆放东西喜欢把固定的东西放到固定的地方,不这么放东西他好像就觉得不爽。所以我推测他是个做事很顶真的人。”
“是的,他是有这么神经质的一面。比方说桌子上放着烟灰缸。如果烟灰缸不放在他平常放的位置,他就会很不开心。我就算碰一下稍稍挪动了点位置他都会摆正过来。”
“要是墙上的画放歪了呢?”
“弟弟会马上摆正。”
火村似乎显得很满意,没有继续问下去。
等到和多美代对话结束,我们走出走廊,我才明白他先前问题的意义。
助理教授指着挂在墙上的画作说道:“右边墙上挂着七副画,左边墙上挂着九副画。这里面有几幅画的位置有点偏离了。被害人做事一向顶真,要是看到这情景,难道不会去摆正?”
我忙让他指给我看位置偏离的画作。的确正如火村所说的,右边的两幅和左边的三幅的位置稍有些倾斜。一向粗线条的我要是注意到这点,也会想把它们摆正——等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画倾斜的方向好像有规律可循啊。”我看着左右的墙壁说道,“看,左侧的画都朝着玄关方向斜过来,右侧的画朝着走廊里面斜。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还有另两个有规律可循的地方你有没有注意到?”
一个地方我已经明白了。
‘在墙壁上挂着的画位置的高低不一,倾斜的画都是一些挂在到人腰部位置的作品。还有其他有规律可循的地方吗?”
“看画框。倾斜的画外面都是钢制的画框。这三点都是有规律可循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原因是?”
“这个嘛,还不知道。凶手不会没事找事故意这么做。”
倾斜的画本身倒找不出什么有规律可循的地方。有的是画着青瓷碟的日本画,有的是描绘小丑父子的油画,还有棟方志功的小品画。各幅画的大小也不一。
“这些是从特定的人手中转让过来的画吗?”
“把倾斜的画作为一个记号未免也太奇怪了,也不像有什么暗号的样子——嗨,算了,这个日后再考虑吧。”
多美代说想要回家了就出了客厅,我向她询问了这些倾斜的画。她很吃惊,表示平常画都摆得好好的。她也无法说明为什么现在画会倾斜过来。
看着离开屋子,我又去问了警部。
“作为被害者唯一的亲人,她会继承相当数额的遗产吧。警方是怎么看待这位姐姐的?”
警部掸了掸胸口的线头,说道,“一般来讲,遗产是有可能成为杀人动机。可是,多美代目前不急需钱。而且也没有说明姐弟两人关系恶劣的证言。最重要的是,她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行凶时刻是在下午三点到六点,那段时间她在学校上班。这是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
“那雇凶杀人,也是不现实的吗?”
“我们对她周围进行过调查,没有这样的迹象。比起她来,真凶还是更有可能在那些受死者债务所困的人之中。”
“嫌疑人的列表清单做好了没?”又一次将目光投向墙壁的火村问道。
“嗯嗯。你来看看吧。——啊对了,有件事我差点忘说了。推翻我们自杀说的,还有一点。被害人昨天下午还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东西。他钱包里还放着购物清单。店员已经确认过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他自己买的。看他买的东西没人想到他会去自杀。有杯面啊、三明治、熏墨鱼夹豆、口香糖,还有三卷录像带。这些实在不可能是自杀前数小时买的东西。另外,清单上记录的食品一丁点都没有残存在被害人胃里。”
“没留在胃里……他没吃也没放在旁边?”
火村转身向警部发问。
“是的。我们认为是凶手把它们带走了。怎么样,这个凶手够细心吧。他事先判断要是让人知道被害人买了零食还有录像带,精心准备的自杀伪装就会败露。不过他还是没想到钱包里还有购物清单。”
这是凶手的疏漏。不过就算他细心到取走清单。从误解被害人惯用手这点来讲,他的自杀骗局就已经宣告破产。事已至此这个疏漏已经无关痛痒了。
警部从口袋拿出一张纸条,是债务者的一览表。上面列出了一沓名单,介于债务者里有许多陷于欠款而自杀或者妻离子散的,名单里也列出了债务者们的至亲。
要是我要被人杀的话,也一定会做成这样一份列表吧。不过我希望这表格上的人别太多。
“考虑到行凶是在白天,有些人和佐井多美代一样轻而易举就有不在场证明。名字前面做记号的是符合条件的。七个人已经从名单里去除了,剩下的有五个人。”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三、四十岁。男女比例各占一半。当然,光盯着名字和年龄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我们费了好大劲在这份单子上加名字、去名字。现场是怎么变成密室的,老师,这个密室之谜就交给你们了。”
凶手究竟用了什么把戏,此时的我们还是一头雾水。
4
星期二,埋葬夏洛克的四日后。
在医院打完了点滴回家不久后,家里就来了客人,还是搜查一课的刑警。说是想询问我关于上周末死于非命的佐井六助的情况。警察总算来了啊,我抖擞了下精神。警察交给我的名片上印着“野上巡查部长”。他的脸色严厉,一看就是个狠角色。这家伙就是我假想敌吗?野上还带了两个人过来。一个是在京都的英都大学社会学系担 任助理教授的犯罪学家,另一个据说是推理小说作家。我有点奇怪这算是哪门子的搭档组合。
“这两位一直以来帮我们解决了许多刑事案件,被称为兵库县警的智囊团。我们讲好不会对外泄漏任何关于搜查过程中的消息,这点请你放心。”
野上的口吻似乎透露着不满。莫非他自己也不欢迎智囊团介入事件。难道他是接到上级指示才勉强把犯罪学家和作家带过来的?不过算了,这种事情也无所谓了。带着把学者作家这种货色来进行看西洋镜,看来野上刑警也不算什么大人物。这样看来,接受他的询问也不会让我陷入窘境吧。想到这点脸上舒展了开来。不行,不能让对方发现我的想法,我赶紧慌张地把脸绷直。
“我们给你的工作单位打了电话,听说你昨天开始请了病假。现在身体不要紧了吧?”野上穿过客厅,立刻向我发问。他知道我请了病假故意向我发难吗?我现在没穿着睡衣,总不能说前面一直在睡觉。
“感冒了,昨天一直躺着休息,现在好了差不多了。明天就能复工了。”
“上周五也休息了吗?”
公司的人这也对警察说了吗?
“是的,那天倒不是因为感冒。只是用了积压了几天的带薪休假来休息,周五和双休日连起来正好是三连休,我想去旅行。可是,那天开始我感到身体不舒服,结果就一直在家,只好在家附近买买东西散散步。”
未及对方开口询问,我已经说了案发当日我一直在家。这会让人感到不自然吗?野上面无表情,犯罪学家和推理作家也没有明显的反应。
“星期五到星期二连着五天休息,要干的活儿堆得都像小山了。”
这是我的心里话。
“你在医疗器械制造公司的研究室工作的吧?具体担当哪方面工作呢?”
“现在主要做MRI。”
“啊。以前患轻度肝炎的时候我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MRI就是通过透视人体拍内脏的照片的装置吧。”
虽说我不愿提及这个话题,但现在也只好实话实说。我知道他们有的事情明知故问。
“是吗?”野上变换了语气,“顺便问下,你见过佐井六助吗?”
“你是说那个做高利贷的佐井吗?嗯,见过一次面。你们来我这里想必是因为知道我弟弟夫妻俩的事情吧。弟妹自杀葬礼的第二天,我陪在整天无精打采的弟弟身边,正好那人来了。说要来讨债,这时候还说这种刺激人家神经的话,我就把他赶走了。当时我骂他简直不示人。他先前也知道弟弟没有还债的义务,之后他就没有再出现过。”
除了“只见过一次”外,其他的话也和事实大相径庭。葬礼第二天佐井虽然的确来了,我们当时已经身心疲惫,连对他发火的力气都没了。我把这件事说了很夸张,是想让对方觉得我那样做才能显得自己是个老实人。
“那个该死的夏洛克!”
听到我的咒骂,叫有栖川的作家“啊”地发出了声音。看来他是知道我给那家伙起绰号的原因吧。这个身上飘荡着自由职业者气息的男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脸正经地说:“因为叫佐井六,所以叫他夏洛克吗?”
是啊,你就把他当作小说里的段子用吧。
“之后你就没有接触过他?”野上追问道。
我肯定地表示之后再也没见过佐井。这感觉真不错啊,我甚至觉得自己在大舞台上作为演员展现着自己。
“你也没有去过位于灘市的佐井家?”
真啰嗦。
“当然没有。”
我能保证没有人看见过我出入他家。佐井应该也没机会和他姐姐谈到这件事。但是,他会不会在电话里跟姐姐说……我顿觉自己少了几分底气,但也不必害怕。就算我到过他家的事情败露了,我也只要挠着头皮为自己辩解这是因为“怒火又冲上心头了,所以想找他骂几句。”
“我就直说了。”
野上又变换了语调。先前的坚硬腔顿时去无踪,膝盖也撇开来盘腿坐着。
“周五下午三点到六点你在什么地方?我们推测佐井六助在这段时间内被害。”
我吃了一惊,这并非是演技。我没想到他会如此唐突地直逼核心问题。我不停地宽慰自己别慌,要冷静。
“佐井……是他杀的?我只听说他死于非命。”
“有的报纸说他很有可能是被人杀死的。狗崽队整天盯着,我不小心把消息泄露出来了。凶手好像不知道被害者的惯用手——我也知道你弟弟不幸亡故,所以你对佐井六助恨之入骨也在情理之中。当然光因为这点还不能断定人是你杀的,我想问问你那天做了什么事情。如果你有不在场证明,我也不会烦你。”
虽然我没有不在场证明,但也不可能就此断定我是凶手。我挺起胸膛反复强调自己当时在家。野上听了我的回答没有显出失落的神色,仅仅点头附和。但是,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
“你从礼拜五的深夜到礼拜天这段时间一直在附近的医院看病,一共住院了三天两夜。我想这应该不会是看感冒吧?”
竟然连这点都调查到了!我有些焦虑。我不想让人知道住院的原因,可现在也不能闭口不答了。
“其实我……吃坏肚子了,喝了过期十天的牛奶。真是丢人啊,不经意间又得了感冒……”
大夫问我的时候,我也是回答“不小心喝了过期牛奶。”
“出院后到现在这段时间,你没有清理过垃圾吗?牛奶的包装盒还在吗?”
“你这话说得可真跟卫生局的人一样”,我内心颤抖起来,“清……清理过啊。你们检查过我的垃圾袋了?不过牛奶盒子我当然扔了,放着要滋生细菌——”
“垃圾袋我们以后会调查的——顺便,你知道佐井家附近的便利店礼拜五发生了一件小事吗?那家店卖的火腿三明治里面混入了有害物质,有三个人食物中毒被送到医院救治。那天卖的火腿三明治一共有四个。”
腋下的汗渐渐渗出。这家伙越来越逼近核心问题了。我感觉喉咙前似乎有一把刀子顶着我。
“买第四个三明治的人正是佐井,人证物证都有。另外,我们要追捕的凶手把他买的三明治从现场带走了。凶手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呢,他杀人又不会是为了偷三明治,可能很快就把它扔了。但是,也有可能凶手觉得就这么扔了太可惜就把三明治给吃了。”
“你……你想说那天我食物中毒所以我很可疑吗?这思维也太跳跃了。我吃坏肚子的原因是牛奶啊。”
真是意想不到的展开。我急得满头大汗。我以一个很随意的动作——或许这个动作做出来已经很勉强了,来擦头上的汗。包装三明治的塑料袋还在垃圾袋中,为什么我不早点把这个处理掉!
要是他们对家里搜查,我一起带回家的杯面、录像带也会被查出来。我怎么犯了这么愚蠢的错误!我还瞧不起佐井六助这个吝啬鬼,搞了半天我自己也这么贪小便宜!
然而,我绝不可以在这里露出马脚。警察在这方面大做文章,说明他们还不一定掌握决定性的证据。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大量生产的商品。而且——而且——
他们还没解开犯罪现场的密室之谜。搜查要是陷入僵局,或许会有警察提出这果然是自杀案件,让局势发生逆转。
可是,我的这份希望又被野上破灭了。虽然他没把具体情况告诉我,看来我把夏洛克的惯用手搞错了。自杀说已经靠不住了吗?即便这样,密室之谜依然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
“顺便一提。”
这个领带都没系正的叫火村的助理教授开了口。我不知道犯罪学家这种人会说些什么东西,不由紧张起来。 我感觉他是个冷冰冰的人。难道是因为经常涉足杀人事件的调查的缘故,他有一种类似于平常外科大夫的无情与冷静。
“你现在蛮喜欢穿夹克衫的嘛。礼拜天出门的时候也是这么穿的吗?”
我不明白他这么问我的意图,只好照实回答“是的。”这个季节我这种穿衣风格最平常不过了。火村本人也穿着米色的夹克衫。
“你是在公司担任MRI的研究工作吧。那东西用日语叫来着,我记得好像是……”
“……叫磁力共振诊所。”
“对。拍摄断层照片的时候要用到强力的磁石。MRI是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的简写……这些东西让我来解说有些不妥,就不继续讲了。常石先生就是跟这些尖端的医疗仪器打交道的。”
“我所研究的是把由磁力共振导致原子核旋转磁力瞬间的变动图像化的装置。用磁力来替代x射线,患者就能不受身体的伤害来获取到到身体内部的照片。眼下的课题是如何确保更高高度磁场的均一性,还有关于收信线圈的连接方法——”
刚想破罐子破摔,看到火村冷冷的眼神我又陷入了沉默。
“你说的东西太深奥了,我们听不懂,还是别说了吧。总之就是使用强力磁石的机器。对不对?”
嗯,就是这样。一特斯拉的磁力相当于地表重力的十倍。这力量究竟有多强?要是亲眼目睹的话一定大家一定会吓一跳。不管怎么说,要是到忘记关MRI装置的房间里打扫卫生的话,业务上使用的大型吸尘器会被开口部吸过去在空中飞舞。常听说过有氧气瓶飞到装置上,导致瓶子爆炸让装置也报废的经验教训。也有在美国由于疏忽,让放在一边的灭火器直击到患者头部导致死亡的报道。他们也一定会对确认装置是否正确启动的方法感到惊讶吧。以前是给开口部盖上盖子,然后看扳手是不是竖着来判断机器是否启动。
“也就是说,常石先生是有可能入手强力磁石的。”
也许我会输给这个男人。面对他的逼问,我点了点头,顿觉十分口渴。
“如果,那样的磁石放入口袋到处走动的话,会对周围的金属产生影响的吧。”
“如果是大磁石……那很危险的。”
“哈哈。用布牢牢包裹起来就没问题了哦。我只是举个例子。把那种磁石放到夹克衫右边口袋里去,然后我再去参观展览会。接着我走到画廊,那些用钢制画框框起来的画作有可能都会朝着一定的方向倾斜哦。”
他想说什么?我刚想说自己没去过展览会,突然醒悟了过来!难道说……他指的是佐井家走廊上的那些画?要是它们被磁石牵引,如同指出我行走方向般倾斜的话……
“你脸色不好看啊,没关系吧?”
“当然没关系。”我回答道。
我怎么可能没关系!
“我就把话挑明了说吧。在佐井六助的被害现场,屋子是从内侧用木质的门闩反锁的,像是他杀案件不可能的状况。我们推断这一定是凶手动了手脚制造的一间密室,于是我们绞尽脑汁思考凶手用的伎俩——想出来了啊,只要用到你研究室的那种磁石。”
野上依旧保持沉默,莫非他把密室之谜交给火村来破解了?
“那要怎么做才可能做到这点呢?木制的门闩可不受磁性影响。”
“你给被害人起了绰号哦。说到夏洛克,《威尼斯商人》里有这样的台词:发光的东西不只是金子。我们也可以说“磁石牵引的东西不光只有铁。””
“磁石只能吸引铁。能吸引木头的磁石,还,没有!”
事已至此,我已经成为恐惧的俘虏了。火村一边观察着我的怯懦,一边继续说道,“正如你说的,磁石不能吸引木头。然而,磁石虽然不能直接将力作用于木,却能轻而易举地通过间接的方式做到——现场的木质门闩是用通过拖动横木嵌入轴瓦来锁门的。凶手在门没锁的状态下走出走廊取出磁石,我认为他接下去用物理的力量间接地作用在横木上让它滑动。”
我的一切都被看穿了吗?可是,我还得确认一下。
“……那么具体是怎样做的?”
“先让门敞开,在还没挂上门钩的横木一端装上个具有铁性的东西。然后在门的背面放块磁石,把铁性的东西在那个位置固定住,然后走出房间。来到走廊的凶手横向慢慢移动磁石,直到把横木拖到轴瓦。松开磁石,铁性的东西也随之落地。这样密室就完成了。如果是MRI诊断装置用的磁石,完成这套把戏可谓轻而易举。当然,也有可能不是用如此强力的磁石,而是用磁力微弱的磁石。强也好弱也好。你这边不管怎么样的磁石都弄得到手。”
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搪塞过关了。
“铁性的东西,我这么说,想必你听了也觉得啰嗦。我就来揭开答案这到底是什么吧。那就是丢在尸体旁的手枪。凶手真是个狡猾的人,把那东西作为凶器用了以后,又把它作为在门外锁门戏法的道具。”
火村直盯着我的眼睛。
“这个把戏,只要准备好了强力磁石和手枪,实际操作起来并不困难。直到作案,唯一的瓶颈问题就是不能用实物的门闩来实验。不过也不至于真的实行起来非得要一次成功。直到门闩拴住为止,可以反复尝试很多次。”
我不是为了完成这个把戏而集齐磁石和手枪的,他说反了。磁石本来就一直在我身边。我对自己的腕力没有信心,所以作为复仇必要的工具我以前就入手了手枪。为了给行凶做必要的功课,我拜访了夏洛克的家。看到各个房间都装着木质的门闩。于是把这几样东西结合到一起想到了这个把戏……可我也不能对火村提出他顺序说反了的异议。、
“我认为凶手决定星期五作案也是考虑到了自身因素。因为按照惯例被害人的姐姐都会在周五晚上去他家。他考虑到了要在那天夜里让姐姐发现尸体。夜里,这是重点。如果我是凶手的话,我希望尸体发现的时候——也就是破门而入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要是漆黑一片的话,就没人会目击到丢在地上的手枪是被撬开的门弹到地上,滑到尸体边的。尸体倒地的位置让人觉得自杀他杀都有些不自然,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亲手建起的最后的堡垒被摧毁的一干二净。眼前的这个男人又给我来了追加一击。
“凶手可能高估了自己,认为这戏法没有人会看破。他这么做了,就应该知道必然会留下证据——我们调查了凶器手枪,上面带有磁性。”
我明明盘算着要进行完全犯罪的。这样的幻想仅仅持续了四天。我哪里做错了?我不明白该往哪个方向发挥我的才智,脑中陷入了无尽的思索。是因为我搞错了夏洛克的惯用手?抑或是因为贪婪地吃了从他家带走的三明治?又或者是因为我没做手枪的消磁工作?还是说……我没预想到像火村这样的男人会登上舞台?
可是,我是绝对无法饶恕像佐井六助那种人的。世界上有些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得到宽恕的。
我扬起脸想要问犯罪学家“你难道不这么认为吗?”,可映入我眼帘的,是他的那双蕴涵着青白色火焰的眼睛,那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
眸子里射出的,是面向无法饶恕的人的目光。(完)
有栖川有栖 著
齐陶然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