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西部散文学会（梦见空中美景照相【西部散文选刊】蒋文学 | 梦醉草原行)
【 微刊】第112期（总第112期）
去年仲夏，我踏上大草原，顿时惊呆了：一位绿纱巾遮掩着容颜、绿长裙飘曳在大地上的神女，静立眼前，婀娜多姿，艳丽照人。我差点儿喊出她的名字，又怕失礼惊动。恭立远望时，她却不见了，只撒下如诗如画的乌兰布统大草原。
如梦初醒，我挤着车窗，贪婪地决眦阅读。无边无际的绿色的大海洋，连绵起伏的柔和的曲线。“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太阳没有聚焦点，均匀地洒在草地上；飞鸟婉啭着快乐的歌曲，牛羊书写着自由的象形文字。蝶来花自舞，风入林能言。我一再迟疑：这也同在一个地球上？还是我迷了路误入陶渊明的另一桃花源？
站在丘峦之巅，拥抱草原之风，游目骋怀，便觉是一个自由的人、幸福的人。
广袤草原如汪洋大海，车、人如优哉游哉的小鱼儿、小虾儿，在浅底游泳。
逶迤丘峦如丰硕海蚌，将远处的蒙古包孕育成了一粒粒熠熠生辉的珍珠。
路边一栋栋棚房，五颜六色，像绚丽的积木、海星，等待着采撷和拼图。
也许只有童话世界里才会有这么真、这么纯、这么美的画面！即使人有百口，口有百舌；手握百笔，笔运百珠，也说不尽、画不出它的大美大德和大哲。如果在月明星稀、清风抚弦的夜晚，这里必会呈现另一番神奇幻丽的风光吧。“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借用这些诗句能写尽她的倩影、美颜和娇魂吗？我不知道，风也无语，云也褪去。
这里是纯粹的大自然？但觉得一切俗事、烦恼都被风捕尽。这里是一片白天可以深呼吸，晚上可以数星星、堆燃篝火、载歌载舞、鼓角争鸣的胜地吗？我只管轻车简从，义无反顾，扑进这茫茫香绿的仙域——原生态草原。你看，多少墨客骚人甚至游民旅商一无所有地奔向这自由的乐土、精神的憩园。一路上，我咀嚼着绿茵的清香，倾听着太阳的琴曲，眺望着蒙古包的符号，情不自禁撰写了《天净沙·乌兰布统》：蓝天白云翠崖，红马碧草杂花，青衢绿风白桦。夕阳西下，望乡人在酒家。
绿野仙踪，明眸善睐。在这遥远的地方，我们尽情寻寻觅觅的是神女美丽的眼睛。下午三时多，呼朋引伴去看公主湖。至则游人如织，迤逦远行。循着木栈道，漫步连心桥，惊叹铜锁、锦带繁多，试想山盟海誓、祈福许愿压弯了桥上铁链和桥头虬枝；绕行亲情岛，迎面白桦如濯，枝干如妆银纱，玉肤冰肌，楚楚可怜。而绕湖点缀的一簇簇、一道道白桦林，却白得像雪，绿得像墨，宛如一群群袅娜少女亭亭玉立，在浅吟低唱着一首充满幽情的乐曲，脉脉欢迎远方而来的朋友。人们频频拍照，或傍白桦树下，或站明澈的水边，或穿蒙古族的绚丽服装，或奋臂跃起凌空草毡……欢声笑语，其乐融融。闹中求静，睹物思古，殊不知，游人快乐的背后曾绵延着清朝蓝齐格格数百年思乡思亲的愁肠。不信，请看那公主湖，水光潋滟，到底是一泓超脱、一潭喜悦，还是幽怨、向往，抑或挽留、庇佑？这无限的深邃和繁丰，令人难以瞬间读懂猜透！然而，我们来看你了，大清的公主，想家的姑娘，一缕孤苦伶仃的幽魂！虽然历史已化作云烟，统一早凝成金刚，但你的万顷乡愁与暮云合璧，旷古无销。奇怪啊，今天的湖水微澜格外明澈，正如你的顾盼神飞、你的秋水涟漪、你的纯洁玉兔，更像一面蓝纹银鉴想要烙下每个人的笑脸、倩影，刻下每个人的欢声笑语，作为永远的陪伴。回想荧屏上，你娇美娟秀，亭亭玉立，聪慧活泼，像一只在天空中自由自在飞翔的白鸽，一双大眼睛燦然发亮。难道是你和白鸽美丽着草原，滋润着湖水吗？是你和愁绪编织着白云，放牧着牛羊吗？徘徊白桦下，思绪联翩，百感交集。究竟是草原赋予了湖水的碧绿和蓝魂，还是湖水平添了草原的深邃和明眸？沉静下来，积习促使我凑成了《公主湖》四句：和亲关山远，雁阵星雾寒。潸潸公主泪，化作草原眼。
但是，今非昔比。大清公主，请擦干眼泪，跳起快乐、团圆的舞蹈吧。暮色苍茫，将军泡子这古战场上点起了篝火。月隐星密，牛羊安详地反刍着白天的青草，嘹亮的歌声响彻大地。漂亮的蒙古姑娘、豪爽的蒙古小伙儿，着全套火红或淡蓝的民族服装，热情洋溢地邀请大家加入舞蹈的队伍。有游客、司机、摄影师、夏令营的学生们，有老中青，有满汉蒙，还有公主你像雨像雾又像风的曼妙舞姿……鼓点隆隆，火焰映红了脸庞，大家自觉地排成三纵队伍，像三条欢乐的游龙做环形移动。尽情地唱啊，跳啊，呐喊啊，挥挥手，扭扭腰，忍俊不禁，大家尽情享受着草原之夜宁谧、平安、快乐的时光，用欢畅的歌声赞颂着草原的大美大德，分享着团结、自由、和谐的美好时光。殊不知，这里曾是康熙大帝指挥清军铁骑大战葛尔丹的地方。遥想当年刀光剑影，马嘶炮鸣，血肉横飞，那是怎样的惨烈和悲情！因为热爱和平，人们往往反思战争；因为维护团结，人们永远融化霜冻。怅寥廓，问绵邈苍穹，谁主悲欢阴晴？天在草中，民为邦本。敢问之余，杜撰四句：昔日鏖战场，今日乐游原。篝火舞太平，民族一家亲。
车行处，神女毫不吝啬地展示她美丽的金项链。山前林后，公路边、广袤的原野上，盛开着油菜花。那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像灿烂的笑脸、金色的飘带热情地拥护着公路，义无反顾地伸向远方，一眼望不到尽头。我们都急欲去开满了油菜花的田野里照相、漫步，任凭花粉扑打衣襟、裤管和鞋子。这时我突然发现，油菜花看上去虽然是黄色，但这黄中渗进了绿，一种神奇的绿。究竟是它们给整个草原镶缀上了金边，还是草原汹涌的绿色浸染了它们？在金黄镶带之外，牛羊成群，像茫茫绿色地毯上自由游动的花朵儿，又像蓝天降落的熠熠闪烁的彩云；松林阴翳，像一片温润的翡翠，又像一曲清冽的泉水。走走停停，流连忘返。大家互赠、分享着甘甜的水果，被一段段美景逗得心花怒放。
一路相伴，神女美丽的飘带时而萦绕眼前。车一会儿到了西拉沐沦大峡谷园区龙口旅游休闲度假区，但见河道九曲，如镜流银，如龙泻翠。一路上千岩万转，时现画图，就和电脑桌面上平铺的壁画一样美，随便拍一张相，就能媲美。赏景拍照，练练拳脚，旱地拨葱，走近牛羊，对着青山绿茵呐喊，大家自由而惬意。神女的缠绵飘带还飞到了九曲湾，欢迎众人攀上了第一和第二个山头。有的势在必得，登凌最高的山头。山高不同，风景不同，眼界自然也不同。居高俯瞰，一带清水在山麓大草原上蜿蜒曲折，缠绵九回，流银东去，是蓝齐格格的一缕香魂翩跹游过润泽着大草原，还是王昭君的一曲落雁琵琶穿越历史黄昏汩汩而来，还是一条修炼潜能、超凡脱俗的青龙盘旋飞腾在山间草际？青山如黛，夕阳如丹，拍摄手托落日的奇妙镜头，恰到好处。人生匆匆又从容，看连山依旧，芳草无涯。处处美景好心情，恨不得截段儿青山、草原带回去，移植到故乡的碣石山，闪电生成“青未了”。这时我想起李商隐的《登乐游原》，便反其意撰写了《西乌乐游原》四句：“向晚情不已，驱车登古原。虽是近黄昏，夕阳无限好。”
神女变幻莫测，等我们下午去看半拉山时，一路奉献奇景幻像：远处的青山似乎被野火烧过一样，满山乌黑黯淡，等车开到近前却又化作苍翠欲流的黛山。左顾右盼，捉摸不定，又问不到答案。车如孤舟久久飘荡在绿色海洋上，缓缓颠簸在温柔的巨浪间。我恍然大悟：这原来是天上吉祥的白云玩的遮障游戏。捉迷藏似的，为游客平添了一种活泼、梦幻和神秘的色彩。白云烧不尽，风过草又青。云影山黛，这也许是只有在大草原上才能见到的“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到了半拉山，神女偶现残缺之美，演绎维纳斯之魅力。山右如被利斧削砍少了块骨肉，呈现一种维纳斯雕像似的残缺之美。而相邻群山则浑圆饱满，与之迥然不同，相映成趣。山左草长抚首，开满了紫红黄白的野花，叫不出名字也问不清答案，像一片繁花似锦的绿茸茸的蒙古毡平铺着。守护人有礼貌地频频招呼着，提请游客沿栈道过去照相，但有的游客仍情不自禁地小心翼翼地溜入或长在花簇中照相。山麓右下，一条晶莹透澈的溪水蜿蜒而过，在白桦、榆林、草茵中画下“奇妙”两个象形大字，便脉脉东流而去，仿佛不事张扬、俊秀内敛的低调君子，悄悄地别离。
屡屡感叹神女的虔诚与信仰，不知不觉走进她的灵魂深处。暑天酷热，下午五时出游贝子庙，是藏传佛教的重要基地。沿着阶梯式通道向北拾级而上，平阔高台上，十三敖包巍峨肃穆，人气最旺，挂满蓝色哈达和红黄蓝绿的经幡，经幡上蒙文密密麻麻，大都印有成吉思汗的骑马像。十三敖包，威严排列，像十三位历史巨人，踞地拄天，叱咤风云。有蒙古人男女老少十几位，沿台阶簇拥而来，衣着整洁，神情庄重，虔诚祭拜，敬献哈达，双手合十，有序排队顺向、逆向各转三圈，然后站定九十度鞠躬，默默祈祷。尤其是其中有两位小姑娘十分打眼，初中生模样，目光炯炯，神态纯诚，跟着大人一起祭拜，合掌，幼稚、诚挚的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汗珠，一丝不苟的样子令人感动甚至噙泪。可见，人们不仅把敖包当成祭祀天、地、神的所在，更是借以表达了对纵横驰骋、顶天立地的英雄人物的精神寄托，从古至今，他们与我们同在，支撑、鞭策着我们永远奋力而前行。于是，我想起了郁达夫《怀鲁迅》里的话：“没有伟大的人物出现的民族，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生物之群；有了伟大的人物，而不知拥护，爱戴，崇仰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奴隶之邦。”
早发锡林浩特市时，神女又一展锦绣女红，洁白的玉臂。南行四十多里，竟遇平头山很奇秀，停车拍照。风车林立，或三针或两针，熠熠生辉。过龙腾河站，一副火车、牛羊构缀的美丽图画逐渐展开：红火车、黑火车像赤蟒、乌龙，或纵卧，或飞腾于草原的万顷绿波之上，令人不禁想到《白蛇传》中的两位蛇仙子。黑白、红黄、黄白杂染的牛儿像游动的花朵绣在绿茫茫的绒毡上。一泓清水映着蓝天、白云、长龙、牛群，俨然镜中有画。龙吟牛歌，清风翻译。设想美术也调不出花草这样绚丽的五色，音乐也奏不出山峦这样灵动的韵律，体育也炼不出风车这样擎天的雄姿，荷塘也筛不出这样清爽的绿风，瑶池也熏不出这样清馨的气味。辽阔慈善的大草原像一篇大散文，形散而神聚，大美博爱的胸怀任你悦读；碧绿深邃的大草原像一首抒情诗，意象纷呈，目不暇接。蓝天、白云、牛马、敖包等是多姿多彩的象形文字，绿油油的草甸是抒情骋怀的韵脚，一泓清冽的湖水是洗心摄魄的诗眼。走进草原，融入绿风，人们便站成了一道道标题，在行走中变成了最亮丽的风景。
神女凝聚精气神，崛起崭新的梦想。去游览闻名遐迩的影视外景基地时，石刻南北一字排开，有“贞观长歌”“墨攻”“汉武大帝”“契丹艳后”“还珠格格”“康熙王朝”“血泪情仇”“三国演义”“新月格格”“荆轲刺秦王”“新射雕英雄传”等。不知为何，在《汉武大帝》《还珠格格》《康熙王朝》《三国演义》石碑那边，男女老幼，围着挤着，站着坐着，拍照或录像的人特别多。孩子们争先恐后穿上漂亮的民族服装，欢蹦乱跳，活泼快乐，俨然一群草原上的美丽小公主。一块块镌刻着文字的石头是凝聚着历史的血质骨头，魅力四射，谁知道结晶了多少文化元素或精神内涵？我好容易坐在《康熙王朝》石碑上照一张相，眼睛被阳光照得眯成一条缝。可后来觉得还是站着或者走着照更好一些，这颇值得人们在沉静中深思而慎取。沿着花径依依而下，时见奇异斑斓的花草。路南不远处是养马场，一匹匹膘肥鬃亮的骏马仿佛披着柔滑光亮的真丝绸缎，恭候游客来挑选。马是草原的脚步、速度和长度，草是草原的发肤、厚度和深度。骑马旅游，在马背上纵情观看风景，风景迥然出色。马颠山动，草低羊肥，白桦扬眉，思绪驰骋。
马的文化弘扬在锡林郭勒盟太仆寺旗宝昌镇御马场。日映牛马，水草丰美，欢歌笑语。西北边战车式蒙古包群矗立着，帐门前大都放一套桌椅，游客可以静坐，品茗，远眺；东南边建有御马苑博物馆，是马文化的集大成殿，马镫、蹄铁、马鞭、马鞍、马笼、马车、楹联、彩图等等，琳琅满目；门口墙壁上的篆书红“马”字，进门左边由数十只各色马镫集成的铁“马”繁体字，文气氤氲，生辉夺目；馆内对门还有两只珍贵的野狼的立体标本，目光前视而冷峻，仿佛活狼暂时在这里休憩，随时准备发起一场围袭战。我想起四五年读过的一本小说叫做《狼图腾》的，很有磁力，一口气读完了，并且十年来第一次跑电影院津津有味地观看了一场电影《狼图腾》。
东边是比足球场还大的马术表演场，建有观景台；台后是三排马厩，拴着匹匹骏马；还有小巧玲珑的乌骓宝马，红的灰的，逗惹着儿童们的眼睛，使之忍不住骑两圈过过瘾；再东边是滩羊拉车，羊体高壮如牛犊子，被干瘦清癯的老牧民笑称为“汗血宝羊”，它也备受儿童的宠爱。马术表演最是精彩绝伦的！蒙古骑士或冲刺，或独立，或倒立，或倒骑，或侧卧，或跨鞍，或叠背……技术娴熟，英姿飒爽。窥斑见豹，探骊得珠，我隐隐懂得了元朝骑兵纵横驰骋欧亚大陆、所向披靡的一些秘密，似乎看到了当年成吉思汗带领着蒙古铁骑，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雄壮画卷。鸢飞戾天的博大胸襟、精湛卓越的骑射技术、大迂回侧攻袭的先进战术、火器轰鸣攻坚破城的巨大威力等等，构成了编织壮阔而悲烈的史诗的经纬丝线。国威源自实力，和平基于正义。
那宾馆之夜，山月如钩，窗如挂画。夜阑，梦见草原狼，目光如炬，精神抖擞，足踏绿浪，向东方，向太阳，跃进飞翔。晨光熹微，开窗放入青山来。下午四时，客车沿着张北县草原天路西行。霎时，云涌如墨，山黛天铅。一会儿下起瓢泼大雨来，仿佛神女眷眷的心、依依的泪，淋漓了足足十五分钟。草地上牛儿自由自在地沐浴着天霖，边吃边喝，仿佛吃炝锅面汤儿一样滋润。
其实，草原之与平原，犹如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各得其美，各有千秋。在黄河之滨，可以挖挖荠菜，看看荷花，听听蝉鸣，捉捉蟋蟀；在靠海小城，可以钓钓海鱼儿，吃吃海鲜儿，洗洗海澡儿，吹吹海风儿。然而，倘若自然之神恩赐的话，我愿用大平原的四季来换取大草原的一个夏天！我们恋恋不舍地离开女神，那位绿纱巾遮掩着容颜、绿色长裙的波裾飘曳在大地上的神女远远地为我们送行，她娴静玉立，在我的面前、背后和周围，播撒着秀丽、和平、崛起的力量，而且愈加清纯、美丽……
作者简介：
蒋文学，中共党员，山东省特级教师，全国中学语文“首届学术先锋人物”， 中国语文报刊协会课堂教学分会理事，全国优秀语文教师，全国优秀实验教师。主持研究国、省级课题四项，获省优秀教科研成果一等奖。在《中学语文教学参考》《语文教学通讯》《语文建设》等报刊发表论文数十篇。主编、参编教辅用书九部。在《中华文学选刊》《散文百家》《文道》《渤海》等发表诗文300多篇，诗文获得全国“草原笔会”“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5周年”征文比赛一等奖。
本期值班编辑：刘 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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