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本虐心小说(泰州空中美景有没有虐文(想要意难平或主人公去世的)?)
掉进井里以后,我进入了一个奇异的世界。
这个世界看似很正常,可是我却遇到了三件奇怪的事:有个我看不见的人,在一直跟踪我;获得了一个超能力;以及,越来越年轻。
最开始,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地方不对。
我被几个好心人合力从井里救出来,除了浑身很疼以外并无大碍。和他们道过谢,我就向家走去。
可是,我找不到我的家了!
我打电话报了警,几个民警把我送到一栋小洋楼里,并告诉我,在这里放心生活就好。然后就离开了。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入这栋小洋楼,带着好奇心,开始了一段看起来还算不错的生活。
1.
住进这栋小洋楼已经两年了,我渐渐成了这栋房子的主人。
因为只有我,常住在这。
这想来也很正常,大家都是这个世界的常驻民,而我却是个不知道怎么闯入这里的外来者。
偶尔会有几个人甚至一群人来看望我,我虽然不认识他们,可他们却很热情,常常给我带来些好吃的和好用的,最重要的是,从来不向我收费。
我有时候很烦躁,可他们却总是拉着我聊天。我很想发作,可终究不敢。因为在我找到方法离开这个世界以前,这栋小洋楼是我唯一的栖身之所。
我不知道这是谁的房子,但是毕竟一直没有人来赶走我,所以我怕哪天不小心得罪了谁,就会突然来人把我赶走。如果那样,我就只能流浪街头了。
正因如此,一直以来,我对这些来拜访我的陌生人很友好,毕竟他们都对我很友好,也很热情。
2.
最开始发现有人跟踪我和我发现拥有超能力了这两件事,是源自于我刚到这的第一年,总会不定期的收到一些注明收件人是我名字,但却来历不明的快递。
我问过一批又一批来我家的客人,他们都说不知道。可是我在这个世界又没有认识的人。
我的客人们问我是不是我自己买完忘记了,这就更可笑了,别说花了钱的事不会忘,就是我现在住的这个小洋楼在这个世界里是处于什么样的地界,我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我连收货地址都不会填。
正因如此,在我收到第一个快递那天,我并没有敢拆那来路不明的快递,因为人对未知的事物,是恐惧的。
可是还有一句话,人对未知的事物,也是好奇的。
收到第一个快递的第二天,我的好奇就战胜了恐惧。
我拆开快递,是一束用纸折的红玫瑰。
这本来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可是我顾不得浪漫,只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我想破头也没想明白。
这时,另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我的手触摸到玫瑰的一瞬间,我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个像电影一样的片段:一个女孩坐在一间像宿舍一样的房间里,桌子上放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玫瑰上的卡片写着一句话,“别的小朋友有的东西,你也要有。”画面戛然而止。
最开始我以为这只是属于我作为作家所特有的一个能力:见到一个事物——突然进行联想——出现一个画面——形成创作灵感。
对于一个作家来说,灵感是多么重要!
我赶快拿出客厅抽屉里一个看起来很可爱的笔记本,快速记录下日期:2012年6月1日,并把刚刚出现在我脑海里的画面,一起记了下来。
2.
第二个快递出现在两天后。
仍然是一个收件人注明了我名字,可却没有发件人的快递。
这快递是一个长方形的扁盒,我猜可能画框之类的东西。没多犹豫,我就拆开了它。
拆开快递以后,我惊呆了。
是一个塑料模型——一盘饺子。
这是什么行为艺术?这东西我是挂起来,还是摆在哪?总不是让我吃的吧。
正当我在吐槽送我快递的这个人时,我的脑海里又有画面了:一个穿着白T恤、黑短裤的男生,迎着光走来,他看起来那么阳光、干净,他带着女孩去吃了他们都爱的饺子。
这突然而至的创作灵感不赶紧记下来,那我可真是不识好歹。
我赶紧又把那个可爱的笔记本从抽屉中拿出来,像第一次那样写到:2012年6月3日,后面依然记录了这一闪而过的画面。
我低头看了看这盘模型里稍微泛着点绿色的饺子,又在最后加了一句:他们吃的是韭菜鸡蛋馅的。
3.
第三个快递是一盘磁带。
我心想:真土啊,这年头谁还听磁带。
但是出于好奇,我还是硬从房子的角落里,一个落满灰尘的箱子中翻出了一个能放磁带的随身听。
磁带里是同一个人唱的几首歌,音质很差,不过唱得很好,应该是谁自己录的吧。
我手里拿着随身听,听着温柔的歌声,不出意外的,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抱着吉他的男孩,坐在夜晚公园的草地上,伴着星光与蝉鸣,温柔地弹唱。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眼波如水的女生,她看向他的眼神,似水柔情。
我同样飞快的在笔记本上记录下:2012年7月5日,以及那美好的一幕。
记录完毕,我看着笔记本上记录的三个日期和三个事件,突然发现,这个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好像只有在触摸到这些来路不明的快递时,才会灵光乍现。
为了验证我的这个想法,我把之前收到的那束花和那个饺子模型又拿出来,和这盘磁带一齐摆在客厅的茶几上。
我伸手逐一触摸它们。同样的,依次又出现了那三个同样的画面,竟然和之前所感受到的场景,分毫不差!
事情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我对这些来路不明的快递产生了深厚的兴趣,甚至开始期待下一个快递的到来。
可这些给我带来灵感的来路不明的快递,也同样给我带来了一个困扰:我好像被人跟踪了。
4.
收到第一个快递的那天,在恐惧感和好奇心的双重折磨下,我在家里坐立难安。我想到外面走走,没准能发现点什么,顺便了解一下我所在的这个世界。
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刚出院子的时候还偶尔有几个陌生人跟我热情的打招呼。
虽然我不认识他们是谁,可是出于礼貌,我也很热情地回应着。
再往远些走,人们都低头看着手机,或者行色匆匆,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些跟我以前所处的世界并没什么不一样。
我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走,突然间,我发现好像一直有人在跟踪我。
我猛地回头,没有什么异常。
正当我在想,我是不是因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世界里没有安全感,才会如此敏感的时候,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再次出现。
我站定,回头,依然毫无发现。
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可是依然毫无用处,那感觉还在。
在深深的恐惧感的驱使下,我走到派出所报了案。
他们跟我说会尽快调查,然后又把我送回了我的小洋楼。
我心想:“这个世界的服务可真到位。”
4.
随着我收到的快递越来越多,那被跟踪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
冥冥之中我感觉这些快递和那个跟踪我的人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在我报过两次警,每次都得到同样的答案并被送回家以后,我就不在指望什么了。
我从自己的衣兜里随手拿出记快递的可爱小本子,看着上面的内容,心想:这些快递如果和跟踪我的人真有什么联系的话,那想来他也没什么恶意。
我渐渐地接受了这个一直跟随我的目光,甚至在我感到孤单的时候,我还会默默地跟他说说话。虽然我从来都不知道他是谁。
而这个很可爱的小本子,现在也变成了我随身携带的“快递灵感记录簿”。
2012年6月1日:一束纸质红玫瑰,……
2012年6月3日:一个饺子模型,……
2012年7月5日:一盘磁带,……
2012年8月23日:一束塑料向日葵,……
2012年10月1日:一张泛黄的火车票,……
2012年12月31日:一条红色围巾,……
2013年1月1日:一张写着“新年快乐”的贺卡,……
2013年1月11日:一个红包,里面居然还有520块钱,……
2013年1月26日:一碗汤圆模型,……
2013年2月14日:一枚戒指,……
2013年4月10日:一块小蛋糕模型,……
2013年5月1日:一双手套,……
2013年5月14日:一块手表,……
2013年6月1日:一束纸质红玫瑰。
2013年6月3日:一束塑料向日葵。
2013年7月5日:一束塑料向日葵。
2013年8月23日:一束塑料向日葵。
……
除了第一年,快递的类型有所不同,以后的每年,除了6月1日是纸质红玫瑰以外,塑料向日葵,会反复地出现在每年的这些相同的日子中。
虽然每年的这些天,我都会收到同样的东西,而且每次感受到的画面都几乎和第一次一模一样,可是记录这些快递已经成为了我的习惯。
并且我还多了一个乐趣:期待这些快递的到来。
5.
又过了五年,我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世界。
虽然我家依然会不定时的来一些陌生人拜访我,可是我已经习惯了,反正他们也不是经常来。
我发现我越来越年轻了,或者不如说,我可能越来越幼稚了。
前几天,有几个陌生人来拜访我,看起来是一家三口,他们给我带来了很多好吃的。
这对夫妻带来的小女孩看起来有五六岁的模样,她很自然地坐在了我家客厅的沙发上。
他的父母一直在我的厨房里忙来忙去,这个小女孩可能是因为等得时间太长有些无聊,她居然拿了一把剪刀把我客厅里摆放的向日葵剪下来了几朵,并且戴在了自己的头发上!
我看见这个场景,一下子就冲了过去,把小女孩头上的向日葵都抢了过来,像是有人抢了我心爱的玩具。
小女孩哇哇地哭,那对夫妻也寻声跑了进来。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和一个小女孩计较。
我顾不得小女孩的哭声,我也不想听那对夫妻说了什么,只是自顾自地把向日葵一朵朵,用透明胶带小心翼翼地粘了回去。
直到吃饭的时候那个小女孩还是有些抽抽搭搭的,我“哼”了一声,没有管她,我还生气呢。
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女人应该是小女孩的妈妈,她把一个长得很丑,看起来像虫子一样的恶心东西夹到我的碗里让我吃。
“这是什么?”我没好气地问。
“这是虾。”她温柔地回答。
我随手就把这东西扔到了地上。
胡说!这怎么可能是虾,想骗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我们那个世界也有虾,可不是长成这样。我看这个女人就是因为我把这个小女孩惹哭了,她才想害我。
我把筷子一摔,进屋去了。
6.
我越来越控制不住我的脾气,而且我对来我房子的小朋友们带来的一些玩具越来越感兴趣。
他们很喜欢带我一起玩,我也很喜欢和他们一起玩,有时候我们一玩,就是一下午。
这些孩子也经常会拿一些学校的作业来,比如说:《口算大王》《心算大师》之类的。
我也会很好奇地翻翻看看,并且惊叹于这些孩子居然可以算出这么有难度的题目,反正我不行。
我越来越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了,因为我发现,来拜访我的大人们很讨厌,他们经常会做一些让我很生气的事。
比如说,前两天有一个陌生女人带着孩子来拜访我,想拜托我帮她照看一下她的孩子。
我当然愿意,我喜欢和小朋友们在一起。
她为了感谢我,给我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
当然,我一口都没吃,还冲她大发了脾气。
她做了一桌子带洋葱的菜!
真是荒唐!
洋葱炒鸡蛋、洋葱拌面、酱焖肥牛卷下面还铺了一层洋葱。这让我怎么吃呀,我这辈子最讨厌吃洋葱了,这求人办事之前也得打听打听对方的喜好啊。
结果就是我大发雷霆,把她赶了出去。
还有一次,有五六个人一起来拜访我,他们买了一堆水果,我很开心,因为我最喜欢吃水果了。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高兴,这些人就又把我惹生气了。
因为我有轻度洁癖,每次吃东西之前都会先拖一遍地,然后洗好多遍手,我不能在不干净的环境里吃东西,那样会让我感觉很难受。我认为好的食物是要配上好的环境,才能尽情享用的。
结果等我开开心心地坐在餐桌上准备享用水果的时候,我发现他们把所有的火龙果和苹果都吃完了!只剩下一些榴莲、百香果、柠檬之类的。
我气得手都在发抖,我最喜欢吃的水果就是火龙果和苹果,最不喜欢的就是臭的和酸的东西。
我看着他们在客厅里嘻嘻哈哈一团和气,我更生气了。
坐在地上玩儿玩具的一个小男孩手里还拿着一瓣火龙果,啃得满脸都是。
我一个健步冲过去,把他手里的火龙果打在地上。
那个小男孩哇哇地哭,可我却有点小开心。
从那以后,这些陌生人基本上就没再来过,只是偶尔有一两个陌生女人来给我送些吃的。
不过这都不重要,反正我很享受安静。
7.
我的生活每天都过得很安逸。
春天听鸟鸣;夏天听蝉叫;秋天看落叶;冬天赏落雪。
我逐渐的意识到,我越来越年轻这件事好像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我的身体机能、情绪控制能力、注意力和记忆力都在逐步倒退。
有时候我自嘲地想:在这样下去,怕不是要回到娘胎里喽!
我掏出随身带着的这个可爱的笔记本,慢慢摩挲着它有些泛黄的封皮。
我慢慢翻看着,回想着那些最初出现在我脑海中的画面。
……
2020年年6月1日:一束纸质红玫瑰。
2020年6月3日:一束塑料向日葵。
2020年7月5日:一束塑料向日葵。
2020年8月25日:一束塑料向日葵。
2020年10月1日:一束塑料向日葵。
2020年12月31日:一束塑料向日葵。
2020年1月1日:一束塑料向日葵。
2020年1月24日:一束塑料向日葵。
2020年2月14日:一束塑料向日葵。
2020年2月15日:一束塑料向日葵。
2020年4月10日:一束塑料向日葵。
2020年5月1日:一束塑料向日葵。
2020年5月14日:一束塑料向日葵。
……
我慢慢翻看着这本笔记,又抬头看着这满屋的玫瑰和向日葵,冲着这么多年来一直默默跟随这我的那道目光说:“记不清喽 。”
好多的事情在我的记忆里慢慢变得模糊甚至消失不见,可是我仍然能感觉到,在很多很多年以前的每个春夏秋冬,都有一个人在我身边陪伴我。
记不得了,都记不得了。
不过我并不难过。
因为毕竟,我有这满屋的玫瑰,和向日葵。
8.
又过了一年,天越来越冷,我的记性也越来越差。
可是有几件事,是我一直记得的,可能是这么多年来保持的习惯让我没法不记得。
第一件,我要在那些重要的日子里,收快递,并记录下来。这件事对于我来说,已经变成了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这件事同样也是在我平淡如水甚至有些乏味的日子里,最值得期待的事了。
第二件,兜里时刻揣着咳嗽药。我年轻的时候就容易咳嗽,经常一咳嗽就停不下来,我对这咳嗽病是有所恐惧的。所以,我的兜里如果不时刻揣着咳嗽药,我总感觉自己活不长了。
第三件,每天睡觉前,我一定要擦擦手表。这个习惯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养成的,我也记不得了,反正不擦我就浑身难受。
第四件,和自己说声晚安。我是一个特别有仪式感的人,每天睡前说一声晚安,这样才算是给这一天画上了个圆满的句号。
我重复着这四件事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好像我的生活中除了这四件事情以外,再无其他。
终于有一天,我在门口等快递的时候,倒在了大门口。
9.
我在床上醒来,我周围有一些陌生的脸,有大人的,也有小孩的。
他们每个人都一脸担心地看着我。
虽然他们看起来很真诚,可我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们这种表情,我莫名的感觉有些好笑。然后我就看着他们,笑出声来。
虽然我不知道我躺了多久,但是我想站起来透透气。
被一群人围着看,这感觉确实不太美妙。
我才刚要起身,我的下身传来一股热流。
我尿了。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居然大小便失禁了。
我该不会真的回到娘胎里吧。
10.
除了一个漂亮的女人以外,所有人都从我的房间退了出去。
她满脸温柔,毫不介意地给我擦洗了全身。我甚至感动得都要流泪了。
过了一会,她给我擦洗完毕,给我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把我抱在轮椅上,推到了餐桌旁。
我看见刚才的一堆陌生人在我家厨房里忙里忙外。炒菜的炒菜,端饭的端饭,每个人好像都挺开心。虽然我不知道他们都在开心什么。
才一会功夫,我家的大圆餐桌就被各式的菜肴摆得满满登登。
我简单地扫视了一圈,很是满意。
因为今天这一大桌子的菜,没有一个里面放了洋葱。
刚才给我换衣服的漂亮女人坐在我的旁边,给我的碗里夹了一个他们这个世界的人叫做“虾”的东西。
我模模糊糊间好像记得,以前有个女人为了害我,曾想给我吃这看起来恶心的东西。
我把脸一下子凑到了女人面前,仔细辨认。
看了半天,我没认出来,不过应该不是那个想害我的恶毒女人,毕竟她刚给我换了衣服。
不过我仍旧没吃这怪东西。
我安安静静地吃着饭,也不参与其他人的聊天,他们太聒噪了。
过了一会,我突然看见一个女人把一个她刚处理好的东西放到了她旁边小男孩的碗里。
我眼睛一下子亮了,我很激动,很兴奋。
我一只手不停地拍打着我旁边的女人,另一只手,指着那个小男孩碗里的东西,大声喊道:“虾!他那个是虾!我要吃那个!我们世界的虾都是那样的!”
我还沉浸在我的喜悦中,没有注意到周围一片寂静。
这时候,我看没人理我,我不禁有些不满。
我都说我要吃了,怎么没人给我夹。
我扭头看向旁边的女人。
只见一个男人揽着她的肩膀,轻声问她:“小雅,你怎么哭了?”
我旁边好看的女子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她颤抖地说:“我父亲生前,母亲吃到的所有的虾,都是那样的。”
说罢,她指了指小男孩碗里的虾。
11.
漫天的星辰下,有个男孩跟我说:“洛华,你要是喜欢听我给你唱歌,我就一直给你唱。”
嗡嗡的蝉鸣里,有个男生跟我说:“洛华,我又找到了两家特别好吃的饺子,明天我就带你去。”
簌簌的落叶中,有个男人跟我说:“洛华,该秋收啦,今年我还要去你老家帮你收玉米。”
皑皑的白雪里,有个老先生跟我说:“洛华,真想这样一直牵着你。我的愿望就是,明年还可以在大雪纷飞的时候,跟你说新年快乐。”
12.
我可能是在做梦,因为我的手脚动弹不了,我只能看,只能说,只能听。
我看见了一个男孩,他冲我笑,我跟他说:“镜民,你唱歌真好听。”
我看见了一个男生,他一直在大口大口地吃饭,我跟他说:“镜民,这家饺子真好吃。”
我看见一个男人,他在很卖力地收着玉米,我跟他说:“镜民,你休息一会吧。”
我看见一个老先生,他拉着我,哈赤哈赤地喘气,我跟他说:“镜民,新年快乐。”
转眼,我看见了一大片的向日葵。
再然后,我眼前一片漆黑,但是我能听到有人在讲话。
“小妹,咱妈的病,还能好吗?你是医生,你给姐说说。”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说道。
“很难。不恶化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另一个女人无奈地说。
“咱妈这是老年痴呆?”
“嗯,医学上叫‘阿尔兹海默症’,第一阶段病人的记忆力会逐渐下降,学习能力下降,会易怒或莫名悲伤,运动功能不受影响。”
温柔地女生继续说:“第二阶段,近记忆和远记忆力损害都非常明显,计算能力明显下降,会出现不安情绪。”
女人顿了顿继续说:“第三阶段,在智力方面会表现较为严重的衰退,运动功能下降,括约肌方面也受影响,出现大小便的失禁。”
中年女人叹了口气:“小妹,你说咱妈是不是永远都记不起我们来了。她上次把欢欢的火龙果打掉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那可是她的亲外孙啊。”
温柔的女生说:“妈妈会忘记我们所有人。可是从目前来看,她只会记得和爸爸的一些事。”
“你是说,咱妈还记得咱爸?”中年女人有些惊讶。
“不完全是,可能妈连爸也忘了,可总有一些对于妈来说很珍贵的事,即使在她患病后期,也依然让她难以忘记。那些事,都和爸有关。”温柔女人轻轻说道。
中年女人显然声音里带着感动:“小妹,你说咱妈还能记起一些东西,是和咱爸给咱妈的那些快递有关系吗?”
温柔女人也有些感动:“应该是。”
“那为什么咱爸不告诉咱妈那些快递是他邮寄的啊?”中年女人有些困惑。
“我也不知道。”温柔女人想了想,又说:“不过姐,我想我可能会找到答案。”
“嗯?”
“这本日记是爸生前留下的,以后我每天都会陪着妈妈,给她读爸生前的日记。”温柔女人抽了抽鼻子。
“这样会让咱妈好一点吗?”
“但愿会。阿尔兹海默症的病人很需要家人的陪伴,虽然妈妈听不懂,可她应该很需要爸爸,毕竟,她那么爱他。”
我静静地听着她们的对话。
虽然我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不过我猜测应该是和我有关。
“趁我睡着的时候说悄悄话,说不定是在说我的坏话。”我心里这样想着。
随后,我很刻意地翻了个身。
然后,我好像听到背后有两个人,轻轻的笑声。
13.
隔天,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和一个很英俊的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来看望我。
那个小女孩看起来很害怕我的样子,使劲地往女人身后躲。
那个漂亮女人笑了笑,把小女孩推到我面前,对小女孩说:“蓉蓉,不要怕,外祖母年轻的时候可是个很温柔的人,上次外祖母生气是因为你抢了她的宝贝。”
小女孩还是满脸的戒备。
不过我可顾不得那么多,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小女孩手里拿着的玩具上。
那个漂亮女人像是看出了我在想什么,就温柔地跟小女孩说:“蓉蓉,把这个图形拼块给外祖母玩好不好呀,我们蓉蓉是最懂得分享的小朋友了。”
只见小女孩乖巧地点了点头。
我开心地接过了这个玩具。
我左手拿着一个木块,她们跟我说这个叫:三角形。
我努力想把它塞到右手有空格的板子里,可是怎么塞也塞不进去。
他们跟我说,这个空格叫:正方形。
还说,三角形是不能塞进正方形里的。可我偏不,他们一定没按好心,他们在骗我,我才不信。
接着我又继续很努力地拼了起来。
“老公,今天周末,我想多陪妈一会。”女人冲着坐在我床对面沙发上的男人说道。
“没关系小雅,我和蓉蓉一起跟你陪咱妈。”
女人看着男人,幸福地笑了。
接着,她翻开一本很厚的日记,轻轻读了起来。
14.
……
“洛华,你最近的记性越来越差了,明明是你自己上完厕所没有关灯,你就偏说是我没关。我就说了一句不是我,你就生气了,好好好,就是我没关,你可别生气,以后都我关就好啦……”
……
“洛华,你的记忆力好像出了问题,我要带你去医院可是你说什么都不去。我很担心,我上网查了一下,网上说这有可能是阿尔兹海默症的前兆,我很害怕,我们都这把岁数了,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可千万不能被病魔打倒啊……”
……
“洛华,今天小雅骗你说带着你去检查身体。她回来偷偷告诉我,你是阿尔兹海默症的初期阶段。我自己难过了好久,又不敢在女儿面前表现出来。我想了很多办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老伴儿,我陪着你,我一直陪着你……”
……
“洛华,你今天又把我数落了一顿。我气管不好,一不小心就会咳嗽个没完没了。我把咳嗽药弄丢了,你把我臭骂了一顿,怪我记性不好,说我这都记不住。可是明明记不住事的是你啊,可是在我衣兜里放咳嗽药这件事,你从来就没忘过……”
……
“洛华,我今天买了你最喜欢吃的大榴莲、百香果还有酸柠檬,你平时不爱吃水果,可是就喜欢这重口味的。可是我没想到你冲我发脾气,你说我不在乎你了,都不知道你喜欢吃的是火龙果和苹果。洛华啊洛华,火龙果和苹果明明是我才喜欢吃的啊……”
……
“洛华,对不起,这次我可能要食言了。最近咳嗽加重了,医院说我是肺癌晚期,我一点都不害怕,只是害怕以后不能陪着你了。我不在了你可怎么办?儿女平时都忙,你又不想麻烦他们,我不在了,你怎么办啊……”
……
“洛华,我今天找到了个小店,他们可以定时邮寄。我开心的不得了,我整理了一些对于我们来说很重要的时间和事件。然后我每年的那天,都给你送一次礼物,这样我就可以换个方式一直陪着你了。想想就高兴,我要把存在于我生命中的所有关于我们的美好记忆都揉碎,缝合到你记不得我的那些时光中……”
……
“6月1日: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那时候你还住在职工宿舍,我给你送了一大束玫瑰。你总说你也想过儿童节,我想了想,别的小朋友有的东西你也要有。你收到花时还嫌我土,不过我知道,你可开心了。
6月3日:我们第一次一起去吃饭,我问你想吃什么,你倒是也不挑,跟我说什么都行。那我可不客气了,我就说去吃饺子,反正我爱吃。没想到刚好你也爱吃。老板问我们要什么馅的,我们异口同声地说‘韭菜鸡蛋’!
7月5日:我第一次给你唱歌,我带着你去附近的公园,里面有很多人在唱唱跳跳,我拉着你坐到草坪上,给你弹唱了一首《当你老了》,星空下,草地上,看着我的你,美得让我那么心动。
8月23日:大夫说我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一想到不能陪你我就好难受。不过我看了下日历,我走后的第一年的七夕,是在8月23日。这个日期每年都在变,我的老花眼可让我找的好辛苦。还记得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七夕,我送了你一束向日葵,你笑得比向日葵还美,从那天起,我就决定每一个节日都要送你一束向日葵,让你永远活在阳光里。
10月1日: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国庆节,你说你有些想家了,我二话没说就给你买了一张回家的车票。因为我知道,你很珍惜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小长假。可我知道你想家,我不能让你为难,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还会在一起很久很久。
12月31日:我们一起跨的第一个年,很冷。我们围坐在出租屋的蜡烛前,紧紧地盯着墙上的挂钟。3、2、1,我们同时拿出了给对方的一条红围巾。哈哈哈,在那个年代,这可是最洋气的东西了。
1月1日: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元旦。我精挑细选了一张最可爱的贺卡,我知道你很喜欢这种可可爱爱的东西。我很认真地写,新年快乐,因为我真的希望你,新年,快乐。
1月11日:我走后的第一年,大年三十是在1月11日。我不希望到了这天所有人都有红包收,可是你没有。洛华,这五百块钱私房钱,我可是瞒着你攒了好久。
1月26日:这一天应该是2013年的元宵节。还记得我们一起过得第一个元宵节吗?你本来就肠胃不好,还吃了一堆汤圆。我让你不要吃那么多,你不听,还说我不爱你。结果你吃的肚子疼,折腾了大半夜。把我急得一直怪你吃得太多,说你还不听,你就算肚子疼可还是有力气骂我,说我就会跟你讲道理,说我不爱你。我可真是拿你没办法。
2月14日:这是洋人过的情人节,你总说我不时髦,那回我也赶了回时髦,我在情人节跟你求婚了,你哭得稀里哗啦,还说我在情人节跟你求婚太土了没新意。洛华,我可真是搞不懂你,不过你开心我就开心。
4月10日:我给你过得第一个生日给你买了个图案是寿桃的蛋糕,我感觉很好看,兴高采烈地拿回家等着你表扬我,结果你气得把整个寿桃都抹在了我的脸上。
5月1日:我们结婚以后的第一个劳动节我跟着你去你家收玉米啦。我看着什么都让我给你做的小姑娘,在地里干活的时候那么卖力气,很是心疼。后来我拉着你手,发现你的手里都是水泡,.我心疼地在心里发誓这辈子一定不让你受委屈。
5月14日:我们在一起你给我过得第一个生日,我没有想到你给我送了块我最喜欢的手表!我高兴的同时又很心疼你,这表多贵啊。虽然你没说,可是我知道你一定偷偷地省吃俭用了好长时间。我珍惜这块表就像珍惜我的生命,直到现在我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擦擦它才能睡得着。
……
“洛华,我今天把我的想法跟邮递小店说了,我告诉他们不要注明发件人,直接放到家门口就好。因为我知道有一天你会忘记我,不过那不重要,我不想让你困惑,你不必要想起我,你只要知道,有人一直爱着你、陪着你,你永远都不孤单。
我也跟儿女说了,就算有一天你不在了,还是要把玫瑰和向日葵都摆在你的墓地周围。因为就算到了地下,我也要让你当最幸福的小姑娘……”
……
“洛华,我的病又严重了。我想陪你吃一次你最喜欢的洋葱。,一直是你迁就我,这次我想陪你吃一次。
我炒了个你最爱吃的洋葱炒蛋,你把我臭骂了一顿,你说你从来不吃洋葱。这次我没忍住,在你面前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洛华,我爱你。老伴儿,我爱你……”
……
“老伴儿,我可能不行了,我要走了,再也不能每天晚上跟你说‘晚安’了。”
“老伴儿,我爱你。”
15.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睡着的。
那个女人的声音就像有魔力一样,读了些我听不懂的故事,然后我就睡过去了。
我也不知道我睡了多久。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们三个还在我的病房里,我也没有理他们。
天已经黑了。
我把我没拼完的东西继续拿过来,非要把他们说的那个三角形,塞进正方形里不可。
我听见那个女人一直在抽鼻子,我停下手里的动作,问她:“姑娘,你怎么哭了?”
那女人说:“妈,我开心。”
“哦。”我随便回答了一声。反正我也听不懂,就继续摆弄我手里的东西。
“小雅。”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我扭头看过去。
只见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起身走到了女人的身边,抱住了她,“没想到爸妈的爱情这么浪漫又感人,我以后也要让你做最幸福的女人。”
女人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温柔地说:“爸爸去世的那天,妈妈掉进了井里。也是那天,妈妈的心也掉进了井里。她的人出来了,心却再也没出来。”
那女人看了看我继续说:“爸爸和妈妈,吵吵闹闹一辈子,很少提爱,可他们爱对方,都爱到了骨子里。也许刻进骨子里的习惯与爱,是在经过岁月经年日久地打磨之后,慢慢地,活成了他的样子吧。”
我看着女人的眼泪越来越多,就问她:“姑娘,你怎么哭了?”
她揉了揉眼睛,跟我说:“没事,妈,我开心。”
她回头看了看男人,站起身,拥抱住他:“老公,爱是有超能力的。如果有两个字能代替‘爱情’,我想,那就是‘老伴’。”
16.
拼积木拼得我又累又气,我还是没能把那个三角形塞到那个正方形中。
我所幸直接往床上一倒,喊了一声:“我要睡了!”
在迷迷糊糊中,我好像看到一个苍老却干净的面孔在对着我笑。
他冲着我摆了摆手,然后很坚定地对我说:“老伴儿,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