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灯二

危险性的实验必须()以上进行(空中美景null危险性试验:被囚禁的21天,我戒掉了一身恶习 | 北洋夜行记064)

【北洋夜行记】是魔宙的半虚构写作故事

由老金讲述民国「夜行者」的都市传说

大多基于真实历史而进行虚构的日记式写作

从而达到娱乐和长见识的目的

小时候,我有很多秘密,偷偷养的刺猬、藏起来的武侠小说,但是毫无例外,统统都被老妈揪了出来,我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藏得天衣无缝呀?

直到后来,我看到了一篇童话故事,叫做“国王长着驴耳朵”。

说的是一个国王受了神罚,长出一对驴耳朵,只好整天戴着帽子,凡是见过国王耳朵的人,就会被杀掉,只有国王的理发师不能杀,杀了就没人理发了。

理发师心里藏着这个秘密,憋得要死,终于忍不住,跑到野外,挖了个洞,把秘密告诉了洞,说完舒服了,高高兴兴回家。

没想到,洞里长出茂盛的芦苇,如果有人摘下苇叶一吹,就会呜呜啦啦,发出“国王长着驴耳朵”的声音。

“国王长着驴耳朵”来源于希腊神话驴耳国王弥达斯。图片来源: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这个故事给我的启迪,就是秘密会自己跳出来。

很多人以为自己的秘密无人知晓,其实昭然若揭,像大半夜在空地上举火把。明白这个道理之后,我觉得我再也没啥秘密了。

太爷爷的笔记中,也有一个秘密自己跳出来的故事,而且跳得很高,引起了几千人围观,还害死了几个人。

下面是助手「桃十三」整理的故事。

《北洋夜行记》是我太爷爷金木留下的笔记,记录了1911年到1928年期间他做夜行者时调查的故事。我和我的助手,将这些故事整理成白话,讲给大家听。

案件名称:高粱将军显圣事件

案发地点:西四牌楼羊肉胡同

案发时间:1925年6月

记录时间:1925年冬

故事整理:桃十三

引子

一只猫,蹲在正午的房顶上,四处眺望。

猫是浑身乌黑,四爪雪白,房顶的瓦是青灰。阳光猛烈,因此猫儿不能仰头看天,只能平视,或者俯瞰。

平视过去,一色的青灰的屋顶,连绵起伏,夹杂着许多深绿色的树冠,那是一些老槐树,一到冬天叶子落光,槐树就会露出纠结的枝条,像狰狞的龙爪。

龙爪槐,国槐的一种园艺变种,冬天叶子掉光,枝条垂下似龙爪。图片来源:小丸子的新浪博客。

隔壁的屋顶,是主人的邻居们,有的是教授,有的是公司职员。胡同西北角,隔着一条小巷,是一些大杂院,杂居着一群穷人。

大杂院的隔壁,是一个废弃的荒院,院子里的屋子还带着走廊,说明原来的主人很阔气,现在只剩满院的野草。

再远处是隐约可见的城墙和城楼,遮住了远眺的视线。

猫儿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自家院子,院子很宽敞,有许多盆栽,郁郁葱葱,在宽阔的的叶子下面睡觉很凉快。

镶嵌玻璃的窗子,向上掀起,用一根木头支着。

屋里的躺椅上,躺着一个年轻人,浑身懒得没有骨头,胡子拉碴,很多天没刮了,眼睛半睁不睁,但猫儿知道,平日里年轻人的眼睛很亮,在眼镜玻璃片后面发光。

年轻人从一根吹火棍里猛吸了一阵,缓缓从嘴里吐出一阵白色的烟雾,好像废弃城楼下的狐狸在施妖法。

猫儿就是乌白,抽鸦片的年轻人就是猫儿的主人,金木。

板凳成精了

民国十四年的夏天,经历了鸟人的案件,我沮丧了很久,每天呆在家里不想出门,呆了几天,就觉得大腿上肌肉乱跳,眼睛发红,于是抽起了鸦片。

每次抽完,心里就后悔,觉得在糟蹋身体,挥手赶走在一旁猛吸鼻子的乌白,爬起来在院子里做健身操。

有时候戴戴来看我,见我五迷三道的样子,说我简直像女孩子一边吃糖果一边减肥一样。

我没减过肥,不知道啥感觉,正想问个仔细。戴戴冷笑一声,说了半句,“你们一人一猫,上梁不正下梁歪,都吸上了,气死我了…” 跺脚就走了。

送走戴戴,我回到屋子里,看见乌白在卧室一角蹲着,伸爪子拨弄床尾的春凳。

我过去一看,凳子面上竟然发了芽。

春凳是杨木的,长条形,与床等高等宽,上面漆着一层暗红的油漆,已经是七八年的旧物。

春凳,其实就是床尾凳,一种板面宽大的长凳,通常为杨木或者椿木所造,与床等高等宽,供人换鞋,歇息,放衣服用。常见于明清小说与春宫画,经常与男女之事相联系。图片来源:中华古玩网。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根新芽顶开漆皮,钻了出来,新枝已经长成筷子粗细的一根,枝条顶端抽出几片嫩黄的新叶子,摇摇晃晃。乌白正在试探这个不速之客。

看着这枝新芽,我的郁闷的心情稍微好转,见叶子发黄,怕卧室里缺少阳光,就搬起春凳往院子里走,给凳子晒晒太阳,乌白好奇了,跟在后面。

春凳沉甸甸的,院子中间找了一处稍微荫凉的地方,放下凳子,喘了口气,又拿起花洒,给凳子浇水。

这一幕,正好被跨进门的夏妈看见,吃了一惊,“哎呦我的妈,这凳子成精了哎!”

夏妈在胡同西边某教授家做女佣,偶尔到我家做短工,主要是洒水打扫。

夏妈四十多岁,是个寡妇,头发总是梳得服服帖帖,在脑后绾个发髻。衣服虽旧,但是洗得干干净净。这样的人打扫卫生,显得很靠谱,于是夏妈在我这做了好几年。

夏妈只有一个毛病,就是嘴太碎。先是说我的凳子发芽,是木妖,得扔掉。

见我不以为然,夏妈又絮叨开了,“这些天京城怪事不断,城西孙家村一户人家,养的一头猪,对着户主媳妇开口,说起了人话,说‘今年我贱,明年你贱,后年米贱。’附近都传遍了。”

我笑着点点头,说,“今年猪肉的确降价了。”

“还有更近的,我的东家,家里拉专车的车夫,叫狐女迷住了,有人看见一个女的,穿着白衣服,每天夜里上门,也不拉车了。”

这个车夫我知道,二十岁的大小伙子,起了个女名,叫李芸芸。一个胡同进出,难免见过几次,每次都点头问好,很有礼貌。

有一次碰巧坐李芸芸的车,下车后,他在身后说,“金先生,您站住。”我以为是价钱没谈妥,嫌少,洋车夫常常坐地起价。

一回头,原来是我的一包书忘在车座上了,心里很感谢,要给他加十枚大子儿。李芸芸坚决不要,谢绝了。

李芸芸剃着青皮光头,身材精壮,笑起来一口白牙,是个好小伙子。说话、气度都上得了台面。

没想到最近我不出门,他的生活变化这么大。我问夏妈,“不拉车,干什么去了?”

“发达了呗,自己出去赁了院子住了。”

夏妈干完活,见我没有扔凳子的意思,只好絮絮叨叨地走了。我见太阳偏西了,就把春凳搬回屋子里,还要留心乌白,别被猫啃了,好在乌白很快失去了兴趣,趁夜跑出去玩了。

穿西装的车夫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我正走在街上,看见一个青年拉着一辆洋车,摇摇晃晃地走。

青年的穿着打扮一点也不像车夫,梳着油头,带着托力克的眼镜,身穿最新式的西装、皮鞋,手上还带着两个金戒指,不知是哪家的贵公子。

托力克眼镜,托力克即“toric”,一种透镜的制作形式,为双曲面,托力克镜片的价格比一般镜片贵。图为民国初年《观潮日报》刊登的托力克眼镜广告。

车夫这幅打扮,自然没人敢坐车,路边等着叫车的人纷纷让开空路,青年拉着空车晃悠,显然喝醉了。

又走了几步,青年一弯腰,吐了几口,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几个无赖游手慢慢围过去,显然不是呕吐物的臭气吸引了他们,我叹了口气,麻烦事又来了。

如果我不管,几分钟之后,青年就被挟到旁边的小巷子里,衣服、饰物、钱包扒得一干二净,多半连洋车也给拉走,这辆车保养得很新,起码值八九十块。

我走过去,决定帮这青年一把。

一个无赖在最前面,头发直竖,不知道是多日不洗,还是故意弄出的发型,脸上架着圆片的小墨镜,随便穿着破烂长衫,下面露出两条光腿。

小墨镜伸手刚把青年的钱包掏出来,被我一把拉住,使劲一攥,用另一只手扯过钱包。

几个无赖马上围过来,小墨镜叫,“兄弟,你认识他?”

我也不废话,打开钱包,扯出几张票子,丢过去,无赖七手八脚捡了。我把钱包塞回青年兜里,两手插进腋下,连拖带拽,弄上洋车。

借着路灯的亮,我看清青年的脸,青年这时有点醒了,半睁开眼,嘴里含混不清,但是很客气地说,“谢谢您,金先生。”

我这才认出,这个青年就是李芸芸,贵气的打扮,再加上蓄了头发,我一时没有认出来。

我拾起车把,拉起李芸芸就走,无赖们见我们认得,大街上人又多,只好作罢。小墨镜在后面不甘心地喊,“救了一条醉狗,小心反咬了手。”

一口气跑出五十多步,我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会拉洋车,一会儿洋车跑的比我快,一会儿我跑得比洋车快。

我一边尽力控制车把,一边回头问,“小李,你住家在哪儿?” 只看见李芸芸早已昏沉沉地睡死过去了。

只好先拉着车去我家,沿着西河沿一路往北,最后转入羊肉胡同,选的路线僻静,没什么人注意,只有胡同口巡逻的巡警小田,看见我拉着洋车回家,在原地愣了好久。

进了院子,停下车,我才感觉出了一身大汗,这场身体锻炼,比健身操强多了。

我把李芸芸拖到客厅的长椅上睡下,自己去书房看书,半夜去客厅看了一眼,李芸芸静静地睡着,连个呼噜都没打。

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我才起床,一出门,看见李芸芸站在门廊下,不知道等了多久,特意要向我道谢。

我看了看他的眼睛,知道酒已经醒了,就跑到胡同里,卖豆汁儿的老大爷正要收摊,我买了两碗豆汁儿,焦圈儿没了,要了些炸贯肠,端到院子里的小石桌上,招呼李芸芸吃早饭。

豆汁儿、焦圈、炸贯肠(同“炸灌肠”),均为老北京知名小吃。

豆汁儿在瓷碗里泛着青绿,抿一口下去,一股酸爽直透进胃里,赶紧夹了片贯肠,嚼出酥香。

李芸芸也饿了,低着头吃,一声不吭。

吃完放下碗,李芸芸皱着眉头,“金先生,我已经不拉车了…… 您别看我穿得光鲜,我花的是女人的钱,丢下老家的娘,还在大街上出丑,我真没出息!”

我想起夏妈说的狐女,但是没有问,我不擅长劝人,也沉默了。

李芸芸捂着脸,呆了一会儿,平静了一点,站起来,走到停在院子里的洋车旁边,摩挲着车架,我摸乌白也是这个摸法。

“不拉车后,我把车存车厂里了,昨晚怎么拉出来的,都不记得了。我想把车存在金先生这里,车是我自己出力挣来的,别的不敢辱没了先生。”

我看看他一身贵公子的装扮,的确不适合拉车出门,就摆摆手,“尽管搁这吧,一辆车我还担待得起。”

这辆车真的好看,亮黑漆的车身,深青雨布帘,细脖子的黄铜喇叭,挂着两盏白铁壳电石灯,现在看来,起码值一百元。看来平日李芸芸用的很爱惜。

送到大门口,李芸芸转身说,“金先生,我在西边大杂院里住,租了个小院,不嫌弃的话,有时间去坐坐也好。” 我答应了。

之后,又过了小半个月,我有一次偶尔看见了李芸芸,换了一身衣服,还是一副富家公子模样,和一个白衣美艳女子在一起走。

李芸芸脸上笼罩着愁云,心里似乎有事,没注意我,与女子拐进大杂院,走入一处小宅院。

渐渐,我不再惦记李芸芸,继续在家里宅着,看看书,抽鸦片。偶尔拉起洋车在院子里转圈,才会想起,脑子里想象他面对山珍海味、美女在侧,还是一副苦瓜脸的样子。

火并狐狸精

一天夜里,我又到了凌晨才睡下,脑子乱哄哄的,像一团搅乱的浑水。

正当这团浑水渐渐澄清,我即将睡去,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把我叫起来。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出了卧室,穿过客厅,来到院子里开门。

门一开,李芸芸站在门外,样子不太好看,黑黑的头发乱垂下来,衣服皱巴巴,一只手受了伤,微微发抖,往下淌着鲜红的血。

另一只手里,提着一杆猎枪,枪管乌黑发亮,黑洞洞的枪管无意间冲着我。

李芸芸说,“枪走火了……什么都完了。”

我不动声色拨开枪管,让开身子,“赶紧进来吧。”

李芸芸提着枪,跌跌撞撞走进客厅。我看看大门外,一个人影也没有,巡警早就躲进亭子里睡觉了。

我走进屋,李芸芸已经摸黑坐在了沙发上,我打开一盏灯,看见他浅浅地坐着,抱着猎枪,随时准备跳起来。

那是一把燧发火枪,火门紧紧压着,看不出有没有引药,说不定扣动扳机,一颗圆溜溜的铅弹就会轰出来。

燧发枪,由转轮火枪改制而成。射击时,扣动扳机,在弹簧作用下,燧石会被重重地打在火门边上,冒出火星,引燃火药击发。

“我惹出大事了,金先生,你得帮我。”他略微抬起枪口,故作硬气的说话。

事情越紧急,越需要慢下来,得先稳住李芸芸。

我先丢了块手巾给他包扎手,从长案子上拿出青花瓷的茶叶罐,拿出两只茶碗,用手心量了两撮茶叶,分别投入碗中。

我说,“现在只喝红茶,绿茶喝不惯,喝多了,吃饭就不消化,我的胃不好。”

李芸芸慢慢地放松,把枪搁在腿上,身体窝进沙发里。

我去了厨房,坐上茶壶,开始烧水,我看着火苗,开始思考。

这一夜早些时候,乌白在屋顶上闲逛,一阵夜风吹来,乌白似乎闻见了什么,一直往西去了。

西边的废园里,杂草丛生,像一个绿色的池塘。乌白钻进草里,同时小心翼翼,万一掉进坑里、井里就不好玩了,当乌白从草丛一侧钻出来,没有预想的母猫的身影,失望地蹲在空地上。

这时候,一个女子穿过院子,匆匆地走过,要去找隔壁院子里的青年,青年以为女子是货真价实的狐女。

女子身穿白衣,吊梢眼眉,有一股鬼狐劲儿。一低头,看见蹲在地上的乌白,就停下来,撅了根狗尾巴草逗猫玩。

乌白不理女子,猫儿心里明白,女子是冒牌货。于是转过身子,又钻进草丛。女子只好继续前行。

隔壁的院子里,青年坐在屋子里,眼睛红红的,刚刚哭过,手中赫然是一把火铳。

他另一手拿着一个葫芦,里面装着火药,葫芦口是一个黄铜做的鸟嘴,机关一拨,封闭的铜片打开,鸟嘴对着枪管倾倒一些火药进去,可能是太慌张,多装了一些。

然后将一颗灰亮的铅弹填进枪管,用通条压到底。

在火门上倒了一点引药,压下铁片,扳开击锤,击锤上夹着一枚火石。

这杆燧发枪是跟邻居猎户老邢借的,说是要打狐狸,老邢知道青年以前常在城墙根套狐狸,就没怀疑,借给了他,还教给他如何装填、击发。

青年听老人说,鬼狐都怕天火,也就是打雷。火铳击发时,火光射出,声若雷震,鬼狐也怕得很。

白衣女子一进门,看见青年战战兢兢举着枪,“那个男人是谁?”

女子一开始吓了一跳,接着镇定下来,青年又爱她、又怕她,只敢背地里喝醉,女子都知道,只要吓一吓,就乖乖把枪交出来。

女子冷笑,“枪伤不了我。” 猛地往前走了一步。

砰地一声巨响,从屋子里传出来,把外面墙上的乌白吓了一跳,赶紧跑了。

茶冲好了,李芸芸捧起来就喝,水很烫,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呷,等喝完茶,李芸芸已经冷静了一些。

他把枪咣当一声放在桌子上,我马上拿了过来,搬开火门,没有火药,也没有子弹,枪膛缺了一小片,大概崩进李芸芸手背了。我把鼻子凑近闻了闻,有股火药味。

李芸芸说,“我是特意给您道个别,我也没别的朋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是有些事,我闹不明白,闹不明白。”

两个月前,李芸芸还在某教授家包月拉专车,包月活儿轻,晚上教授回家后,就闲了。李芸芸不抽烟喝酒,也不逛窑子,闲的时候就去城墙边套狐狸。

北京的城边,遍布着坟冢、土岗、荒林、苇塘、农田,特别是城楼下,常常有狐狸出没,除了狐狸,还有黄鼠狼、野兔、獾。

狐狸经常占獾的窝来住。獾挖洞又快又好,挖得又多,一只獾,三四个洞,多出来的不要了,狐狸就来住。

獾(huān),又名狗獾,欧亚獾,食肉目鼬科的一种哺乳动物。牙齿锋利,夜间活动,白天待在自己的洞穴中,有冬眠习性。杂食,主要吃蚯蚓,也吃昆虫、甲虫、蛙类等等。图片来源:by kallerna on Wikipedia.

白天先找到有狐狸脚印的獾洞,在洞口布置好圈套,夜里狐狸进洞,钻进圈套,圈套上有弹簧,越挣扎越紧。

卖了狐狸皮、肉,可以多寄钱给乡下的老娘。

一天晚上,李芸芸正在城墙下的一个小土岗下,等着狐狸进套。

突然听见女人喊救命,上了岗子一看,一个瘦高的道士,正按着一个白衣的女子,女子胸前的衣服已经扯开,在月光下,白花花的一片。道士另一手拿着把匕首,正要开膛剜心。

李芸芸紧忙上前,用手里准备打狐狸的木棒一格,格开了匕首。

道士放开白衣女子,一下子跳起来,看着李芸芸。

道士像个公子哥,脸白白净净的,穿着一身明黄的道袍,略显宽大,说话乔模乔样,他一跺脚,

“这个妖女是个狐狸精,你救了她,反受其害。妖女修炼成形,砍头不顶事,来来,还是剜心吧。”说着又要上前,白衣女子吓得缩在地上。

李芸芸看着青年的脸,心里升起无名的厌烦,一举棍子,“快走!”

青年道士又跺跺脚,甩着大袖子跑掉了。

李芸芸要去扶起白衣女子,白衣女子吓坏了,站不稳,一下子扑倒在李芸芸的怀里,胸口一片白花花,李芸芸觉得呼吸很热很热。

女子的手不知何时钻进了李芸芸的裤裆,攥住了要命的地方,李芸芸的头皮轰地膨胀起来。

完事之后,女子整理衣裳起身,李芸芸仍旧躺在土岗子上,“你是什么人?”

白衣女子对他一笑,“那道士没说错,我就是狐女。”

从那以后,李芸芸每天晚上都去土岗子,与狐女幽会。狐女给了李芸芸一笔钱,叫他出来赁房子自己住,不要在拉车了。

又给李芸芸置办了几身光鲜的行头,每日好吃好喝供着,时不时还带来大药堂里的名贵补药,给他保养身体。但是有一点,李芸芸平时得呆在家里,除非狐女陪着,不许出门。

狐女带来的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李芸芸一辈子都没见过,觉得很划算。

狐女说,养好了身体,就要带李芸芸去仙府,一起过神仙日子。李芸芸少年心性,完全被迷住了,什么都听狐女的。

只有自己独处的时候,想到自己一个大小伙子,竟然靠女人(狐女也是女的)吃饭,去了仙府,等于抛弃了乡下的老娘,不免偷洒几滴泪,又不敢叫狐女看见,李芸芸心里,对狐女还是有点怕。

李芸芸说,“那次心里闷,就偷跑出去,在街上不小心喝多了,唉,我从先是滴酒不沾的,迷迷糊糊去车厂要回自己的洋车,要上街拉车,结果醉倒了,幸亏金先生碰着,把我拾了回家。第二天晚上她来了,我编了个谎话,说在以前的车友家住下了,她骂了我一顿,才混过去。”

后来,李芸芸常常偷偷跑出去闲逛,一天夜里,李芸芸偶然看见狐女与一个陌生男子并肩走着,一起进了一家小旅馆,李芸芸悄悄跟着,亲眼看着两个进了一间房,紧闭房门,半天不出来。

李芸芸在门外等着,半晌,狐女叫伙计送一盆热水进去,之后再无动静。李芸芸等到半夜,这才回家,丢了魂一样。

第二天,李芸芸在屋子里坐了一天,他要当面问问狐女,后来又有点怕,心想鬼狐怕火铳,天擦黑的时候,跑去隔壁大杂院,跟猎户老邢借了把猎枪……

李芸芸说道这里,停下来不说了,我心里也明白了。

传说中都是狐扮成人,李芸芸碰见的,竟然是人扮成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李芸芸无钱无势,假狐女,还有那个假模假样的道士,到底图的是什么,简直是一团迷雾。

李芸芸突然说,“麻烦了,有吃的吗,一天米水没粘牙了。”

我想起厨房还有半只烧鸭子,就去拿,回来的时候,李芸芸人已经不见了,门外黑洞洞的,看不见人,只剩下那杆猎枪还放在案子上。

光屁股大逃亡

我找了一块布,把猎枪包裹好,在院子挖了个坑,埋起来。

天一亮,我出了门,一路往西,按照李芸芸说过的住址找过去,大杂院里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李芸芸的院门上贴着封条,还有一个维持现场的巡警。

李芸芸的事已经发了,人已经带去警署审问。

巡警的白色领章上印着“右22”几个黑字,应该是内城右二区警署的人,我提着警署熟人的名字,套了个近乎,巡警告诉我,是邻居猎户老邢报的警。

民国时期警察领章。图片来源:7788收藏网。

老邢听见枪声,知道是自己的枪,跑来一看,李芸芸和枪都不在,地上有一滩血迹,就报了警。

天刚亮,李芸芸就回来了,逮了个正着,没找到枪,法医在他手背上取出崩裂的枪管,证明他开过枪,还有地上的血迹,证明有人受伤,其他证据一概没有。

我放下心来,李芸芸的案子,一时半会儿出不了结果。

我又去了警署,找了关系,见到了李芸芸,李芸芸精神完全垮了,什么都不愿说,我只好问他,假狐女与陌生男子同宿的旅馆叫什么名字,回答是鱼市的高升旅馆。

据李芸芸的描述,男子的长相丑恶,黑脸,一脸的麻子,还有些肉瘤。

到了高升旅馆,跟柜台打听,一说长相,掌柜、伙计纷纷说,“这不是柳麻子嘛!”

柳麻子是个说书人,长相奇丑,除了说书正业,唯一的爱好就是嫖妓。虽然掌柜、伙计没有不嫖妓的,但是像柳麻子这么爱好嫖妓的少见,嫖多了,就染上了梅毒,治好了继续嫖,但是脸烂掉了。

柳麻子这时正在对面的茶馆里面说书,我过了马路,到了茶馆门口,掀开帘子,一阵热闹声浪扑过来,茶馆里挤得满满都是人头,柳麻子穿着青色的长袍,正在台上说书。

我要了一壶茶,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拣了个座,坐着听了一会儿,就知道找对人了。

柳麻子讲的正是女子扮成狐女引诱良家少年的故事,与李芸芸告诉我的版本略有不同,比如土岗子上初见的情节,这里改成了半夜乘船相会,用的是西湖白娘子的套路。

狐女婴宁,沈启鹏绘。

不过柳麻子很有讲故事的技巧,讲到假狐女推倒少年的时候,摆出身段,眼角一飞,嘴角一翘,叫人完全忽略了他那张丑脸,底下的听众都扯着脖子起哄,噢噢直叫。

我问了旁边的人,才知道这是柳麻子的新段子,连名字还没有,一天连说十七场,场场爆满。

等散了场,我在后台找到柳麻子,亮了亮假的侦探证,“侦缉队办案,配合一下。”

柳麻子连连点头,“我配合,我配合。”一脸猜到的样子,“您问的是李艳生吧。”

李艳生就是假狐女,以前是碧云班里的妓女,柳麻子是她的恩客,常照顾她的生意。后来被人赎了身,听说是做了某个大人物的小妾。

半月前一天夜里,柳麻子意外在街上看见李艳生,跟一个小伙子在一起,就上了心,跟踪了几天,终于抓住机会,趁李艳生一个人,上前相见,为的是重归旧好。

李艳生被他缠不过,答应给他一次,完事赶快滚,柳麻子同意了,带着李艳生去了高升旅馆。

柳麻子说,“跟了几天,李艳生跟那个拉车小伙子的事我也猜出一些,不多,三四成吧,够我编书段子了,嘿嘿。”

说到编故事,柳麻子脸上的肉瘤子都发红光。

我大概给他讲了一下李芸芸的案情,柳麻子啧啧地惋惜了一阵,我问他李艳生除了李芸芸,还找过什么人,比如说年轻的道士。

柳麻子想了想,眼睛一亮,“李艳生有个姐妹,在弓弦胡同住,李艳生去过两次,长挑身材,脸盘嘛,啧啧。”

见我掏出小本子要记地址,柳麻子一挥手,“我带你去,我的故事没下文了,客人们嗷嗷等着米下锅呢!”

两人叫了车,大约半小时的脚程,到了弓弦胡同。

柳麻子领着我在胡同里来来回回走了两圈,挠着头,“这几个宅门太像了,有点拿不准。“

我这时尿急,看了四周,没有公厕,只有一个半截小巷子里,高墙下面靠着一排尿桶,有五六个,大概附近有菜园,有人收集了拿去堆肥。

我跑去巷子里,解开裤子。柳麻子不甘寂寞,叫了一声,“我也出个恭!” 跑了过来。两人并排撒尿。

尿到一半,我一抬头,看见高墙上一扇紧闭的窗户,窗户上开着一个小洞,洞中露出一只眼睛,黑白分明,似乎是个女子。

那眼睛跟我对视了一下,马上就隐去了。我看看柳麻子,还在低头尿,就没吭声。

两人刚出了小巷,从旁边的宅门里出来一个高挑女子,行了个礼,“有请二位爷,进宅子里小叙。”

柳麻子胳膊顶顶我,挤挤眼,意思是这个就是他说的李艳生的姐妹。

我看向高挑女子,眉毛描得长长的,眼睛黑白分明,就是刚才偷看我们的人。于是跟着进了院子。

院子里四周是走廊,中间是天井,东西有厢房,北边是二层的阁楼。

女子把我和柳麻子请到了阁楼里,奉上了茶水,我喝了几口茶,正想着怎么问假狐女李艳生的事情,突然外面传来京剧的乐曲声,有人在走廊里用唱机放唱片。

1877年,爱迪生发明留声机,用带着锡箔的金属圆筒记录声音,1887年,德籍技师艾米利·伯林纳发明唱片留声机,以硬蜡制成唱片代替金属筒,后来使用虫胶(洋干漆)。林语堂很喜爱留声机和唱片,一架要花二十二块大洋,一张唱片则要一块大洋。图片来源:Wikipedia.

屋里的人正诧异,一个人浑身挂满武生的戏装行头,金灿灿的,口里哇呀呀叫着,踱着步子,走到了天井里,这是个年轻人,脸白白净净的,没有上妆,像个公子哥。

戏装小哥手里没有拿道具武器,而是双手各拿着一把乌黑锃亮的手枪,枪口对着我和柳麻子。

我和柳麻子一下子站了起来,戏装小哥眨眨眼,低头看手里,“哦,我是大将军,大将军不用手枪。”

说着把手枪别在腰后面,又从后面抽出一把剑来,一把真剑。走廊里的唱机,锣鼓喧天的伴奏着,时间好像过的很慢。

突然间,戏装小哥冲过来,柳麻子啊的一声,手里把一块黑乎乎的东西丢过去,正好砸在小哥的下巴上,掉在地上,是一块说书用的醒木,小哥一剑捅穿了柳麻子的胸膛,我一板凳抡在小哥背上,当的一声,里面衬着铁甲,凳子哗啦碎裂。

我后脑一痛,瞥见高挑女子双手扳着一个花瓶,昏过去前,我心想,“花瓶怎么没碎?”

醒木,又叫响木,是一种小硬木块,材质多为红木等高档木材。单口相声、评书、鼓书的表演中,用来吸引观众的注意。图片来源:中华古玩网。

我晕晕乎乎,中间醒了一次,身上没力气,就睁开眼睛看,戏装小哥正猛踹躺在地上的柳麻子,高挑女子喝止,“够了,人已经死了!”

戏装小哥大吼,“他打我下巴,打我下巴就不行!”又猛踹了两脚,高挑女子上去把他拉开。

我眼前一阵黑乎乎,又昏睡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床上,天已经黑了,灯光透过绿纱的灯罩,在屋顶荡漾,就好像撒了一把杂质很多的绿玻璃。

我一丝不挂地躺着,一动不想动,高挑女子坐在床边,一只手伸在我的腿间,把玩着那件东西,但是丝毫不带情欲,就好像在菜摊上挑选黄瓜。

见我睁开了眼,高挑女子收了手,说,“你现在很虚弱,需要休息,对了,你可以叫我老九,九九八十一的九。”

我说,“李艳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假扮狐女,跟你们什么关系?”

老九一挑眉,“哟,你还知道老十五的事儿!对了,是那个死麻子告诉你的,上次老十五来,有个死麻子鬼鬼祟祟在门外转悠,肯定是跟着过来的。不过你知道了也无所谓。”

我用力大声说,“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要杀要剐,给个明白话!”

老九静静地一笑,“不要有情绪嘛,实话告诉你,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选,第一,柳麻子是你杀的,物证有凶器、指纹,人证是我们两个,你用凶器畏罪自杀,一了百了。

“第二,你跟我成亲,做个倒插门女婿,好吃好喝,我的如花似玉的身子任你睡,过一段时间就去我干爹的府上住,享福去。不过,天上不会掉馅饼儿,享完了福,小命也就不保,别问是怎么死的,我干爹也不是开窑子的。

“敢问仙府……?”

“不怕告诉你,说了你也惹不起,东四牌楼十二条巷,周府,干爹有十五个女儿,我行九。白天你见到的傻小子,是干爹的侄子,叫白白。”

我听了苦笑,“的确惹不起,国老身体可好?”

“你好,国老就好。”

“谢了,我选第三条路。” 说着,我从床上一下子跳起来,扯下床单,一边系在腰上,一边往门口走去,老九也不拦着,笑着看我走。

身穿戏服的白白出现在门口,我挥起一拳照他脸上砸去,白白腰一拧,脑袋转了半圈,闪了过去,伸手在我眼前一晃,我挥手格挡,没想到这是一个虚招,白白后手一拳,打在我的左脸颊。

教训就是,千万不要和一个灵活的疯子缠斗,白白总是能出其不意的打到我,而我被他鬼魅的步伐带乱了节奏,踉踉跄跄,步伐不稳。

最后,要不是老九叫停,白白的厚底皂靴能把我踩吐血。

我躺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妈的,我选第二条,要死也得好死!”

老九听了,深深地拜了下去,头顶的黑发堆起来,像一朵乌云。起身时,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我,好像一句话我们就已经拜堂成亲了一样。

老九给我端来一碗参汤,放在床头柜子上,面朝着我退出门,带着白白离开,门在外面反锁了。

我撑起身体,四周环顾房间,没有窗户,只有简单一床,一桌,一凳。四面白墙,顶棚也是白的,无路可逃。

挟持老九脱身也行不通,我怀疑傻小子白白会把我们俩一剑捅个对穿。

于是,我被赤身裸体地囚禁在这间大屋子里,一日三餐都是老九送来。隔壁有个小套间,打通了,用作厕所和洗澡的地方,有个哑巴的粗使老妈子来拎走马桶,或者送来洗澡水。

小房间里的通风口,两人多高,只有碗口大,根本钻不出去。

老九偶尔来求欢,我只好逢场作戏。我感觉老九时刻在关注我下身那件东西,有种测试的意味,虽然她完全不露痕迹。

除了参汤,我还吃了许多不知名的补药。每天浑身发热,就在屋子里锻炼身体,猛做健身操,出完一身大汗就睡觉,每天无所事事,就早睡早起。

别的没什么,精神倒是越来越健旺,身体的肌肉也渐渐有了棱角。一扫我在家熬夜、抽鸦片的颓废。要不是生死未卜,这样活着也不错。

每过一天,我就在墙上划一道印子,不知不觉,已经画了四个正字多一横。这天夜里,我听见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同一个雨夜,羊肉胡同西头的废园中,各种不知名的杂草,被雨水湿润。

这些杂草有的贴地而生,草叶如韭。有的直直一根,像个绿色的鸡毛掸子。还有的挂满了紫色的小圆浆果,食之味道酸甜中带苦。

草丛中高高耸立出一株高粱,比一般高粱要高大很多,有四五米,不知是风还是鸟类把种子带到了这里。

乌白不知从何处钻出来,跑到废园的走廊下避雨,扭着头舔雨水打湿的毛。

这时乌白看见一个人影,冒着雨,从院墙的豁口进来,搬着一个木头神龛,来到那颗高粱前面。

高粱静静地矗立着,顶梢直刺向墨蓝的夜空,宽大的叶片在雨水中时不时微动一下。

高粱植株高大,长到四、五米高其实不算罕见。

如果金木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这是涉嫌用猎枪伤人被拘捕的李芸芸。前几天,因为证据不足,警察署不耐烦养着,就训斥了一顿,放了出来。

李芸芸从腰里抽出一条红绸子,绑在高粱杆上,有把神龛坐在高粱跟前,点燃里面的香火。

李芸芸小时候,家乡有个流浪汉,突然有天剃了光头,披上黄衣袈裟,自称黄衣头陀,还在路边捡屎吃。

家乡的百姓以为有神异,都来追随崇拜黄衣头陀,信徒成百上千。

黄衣头陀常常命令信徒当众吃屎,说是可以治病。一群人争先恐后往嘴里塞黄屎的场景,李芸芸一辈子也忘不了。

李芸芸相信,明天之后,这颗高粱也像黄头陀一样,享尽人间的香火。

弄完这一切,李芸芸要走,迟疑了一下,对着高粱拜了拜,离开了。

雨一连下了三天才停,大屋子里有点回潮,一块深色的印记慢慢从白墙上面浮现,越看越像一扇窗户,然而老九似乎视而不见。

终于在一个午后,老九刚刚离开,我搬起桌子,朝着墙上的水印冲了过去,以前我可跑不动。

一声闷响,墙皮脱落,砖头松动。不出我的所料,这里原本有窗,只是薄薄砌了一层砖而已。

我三下五除二扒开砖头,朝外推开窗户,我这才发现是二楼,窗下是隔壁的屋顶。

这时我身上一丝不挂,只好扯了床单系在肩头。我已经听见脚步声来到门外,一咬牙纵身跳出去,喀拉一声,落在屋顶的瓦片上。

我头也不回的跑,余光看见胡同的地上一个人穿得金光灿灿、背后彩旗飘飘地追来,那是白白。

连下了几天雨,屋顶又湿又滑,长满了青苔,我连滚带爬地跑着。

胡同里的路更差,地上的积水被行人车马反复踩压,早就成了一滩烂泥塘,而白白又没有踩高跷,转过两条胡同,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北京胡同里的烂泥。甘博拍摄于遂安伯胡同(1917-1919)。

身披床单,身上全是青苔印子,两腿间嗖嗖地有凉风,屋顶下某家正在放唱片,听不清楚是什么音乐,我在屋顶猛跑,越跑越有劲,感觉身体从未如此矫健。

爱打针的大佬

我一路向东,也不知跑了多久,眼前的景色渐渐熟悉,不知不觉跑到了戴戴家的附近。

院子里,戴戴青衣黑裙,正要推门出去。我喊了一声,张开床单,像一只大鸟降落,从屋顶直接跳了下来,戴戴回头一看,吓坏了,尖叫一声。

两脚着地,直接敦麻了,站不起来。戴戴过来一脚把我踹倒,正要抡包打我,戴戴的包里有一个铁块,抡到可不是玩的。

我抱起头,“别打,你不认得了?是我!” 我不知道,此时的我胡子拉杂一把,根本认不出来。

戴戴听到声音,这才停手,仔细看看我,这才哭笑不得地说,“你死哪去了,你的衣服呢?”

我失踪几天后,戴戴找不到我,就报了警,还招贴了寻人启事,这天正要去警局询问消息。

戴戴起身,“你等下。”出了院子,到街角的估衣铺,买了一身男装旧衣服,叫我先穿上。然后领着我去了一家理发店,修面、理发一并做了。

估衣铺,买卖旧衣服的店铺。《同治都门纪略》里,有诗句描述估衣铺的情形:“裙衫袍褂列成行,布帐高支下月凉。急事临身多绕路,怕听争问买衣裳。”图片来源:《街头巷尾》。

在理发店里,我给她讲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从头到尾。

戴戴听完,说你跟老九的事情,以后再追究。先说说周国老,国老有个学生,名叫田晓月,常常给报社写专栏,戴戴有他的联系方式。

逢年过节、过大寿,学生都要去祝贺,田晓月不但送贺礼,还要作贺寿诗,国老这个称呼,就是田晓月的一首贺寿诗里的称呼,由此传开了。

但是田晓月其实跟周国老师徒不和,报社里人人都知道。

戴戴给田晓月打去了电话,田晓月不避讳谈老师的事情,一口答应下来,似乎一肚子话要谈。

约好在东单八宝胡同的“鱼作”餐馆会面,这是一家日式餐馆,提前打了电话,定了一个包间,这间餐馆跟一般日式餐厅没什么差别,费用也不贵,十几块鹰洋就够了。

日式餐馆。图片来源:电影《罗曼蒂克消亡史》。

第二天,我跟戴戴先到了餐馆包间,刚等了一小会,日本人服务员拉开门,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走了进来,青年穿着衣料精美的长衫,打扮得很整洁,敦厚的嘴唇紧闭着。

田晓月看见我,一愣,“我不知道还有别人。”

戴戴赶紧说,“这位金先生,绝对可靠。其实就是金先生要跟您聊聊。”

田晓月叹了口气,“既然是戴小姐的面子,那就随便吧,我也是不吐不快。”就盘腿在坐垫上坐了下来。

“国老一生的功绩,大家都有耳闻吧。但是私生活,就少有人知道了。”

周国老前些年退出朝堂,寓居在自己的深宅大院里,渐渐就开始沉溺于男女之事,陆陆续续买了十五个小妾,只是国老65岁年龄,有些应付不来,各种方法用尽,还是有些软萎。

后来不知道从哪里结识一个德国的医生,叫做狄泊尔,自称是医学博士,擅长“返老还童术”,用的是西医的方法,从猩猩的睾丸中提取精华,做成针剂,注射后可以恢复青春腺。

这个狄泊尔不仅是医学博士,还擅长“下体相学”,类似中国的麻衣神相,但是相的不是脸,而是下面那话儿,无论男女,只要一看形状、长势,就能断言过去与未来,还要拍照存证,据说照片收集了一大箱。

麻衣神相传为宋代陈抟所作,他是麻衣道人李和的弟子。此书试图为人体相貌作系统论述,从而推算出人的命运。

我听了笑出声,“没想到这西医,也是乱的很。” 说到这里,一直不苟言笑的田晓月也咧开厚嘴唇,笑着摇头,直说荒唐。

经过狄泊尔的打针治疗,周国老的精神果然健旺了许多,脸色也红润了。

但是周国老还是嫌药力不足,德国医生又提出新方法,就是将猩猩的睾丸,移植给国老,就可以永远不衰。

甚至还通过动物园,大价钱买了一只大猩猩,运送到家,田晓月亲眼见过猩猩,关在一个大铁笼子里。

为了这些事情,田晓月多次劝谏老师,每次都被呵斥,不欢而散。

最近听说,国老又买下了一个废园,要整土改建,其实就是要造一间手术室。

我问了废园的地址,就在羊肉胡同西头,有一间荒废很久的院子。李芸芸住的大杂院,就在隔壁。

吃完饭,告别了田晓月,我和戴戴又坐车回到羊肉胡同,我连家都没回,先去了废园。

我和戴戴到了废园外面,废园一点都不荒凉,热闹得很,两伙人正在打群架。

一伙工人模样的人,被更多一群男男女女从墙豁口打了出来,连锄头、铁锹都不要了,抱着头乱跑,男男女女倒也没追,又返回园子里去。

戴戴拉住路边看热闹的大妈,聊了一阵,这才知道怎么回事。

前天下了一夜雨,早上雨停了,是个大晴天,有人看见园子里红红的一团,以为着了火,喊了附近的人都去救火,大家端着盆儿、罐儿跑过去一看,不是火,是一条红绸布,系在一棵高粱上,阳光一照,跟火一样耀眼。

大家仰着头看,这棵高粱奇高,有四五米。前面还有神龛,有人供奉了香火,还没熄灭,正袅袅冒着青烟。

高粱与红绸。

于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有人就说这是高粱将军显圣了。

正好人堆里有个人,正拉痢疾,见高粱将军显圣,必有灵验,就对着高粱磕了几个头,就高粱旁边的积水坑里,灌了一瓶水回家喝,没想到好了。

一传十、十传百,嚷嚷的远近都知道了,男男女女带着盆儿、碗儿、瓶儿、罐儿赶来,烧了香,磕了头,就在积水坑里灌水回家,说是圣水,可以治百病。

国老早就买下了园子,现在要翻修,施工队刚来,就被信众打了出去。一些信众干脆在园子里搭了帐篷,住下来,誓死保卫高粱将军。

警察方面听说是周国老的纠纷,十分重视,内右二区警署全体出动,到了这里一看,信众源源不断赶来,已经聚集上千人了,署长恐怕引起暴动,又灰溜溜带队回去了。

我从院墙豁口向里面看去,人头攒动,香烟腾腾,什么都看不清,只见一株挂满红绸的高粱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我转过头,看见胡同里远处停着一辆汽车,一个矮壮的洋人往这边看,然后上车走掉了。

我对戴戴说,“看来国老的手术室一时半会搞不成了。”

我和戴戴告别,自己回了家。将近一个月没回,屋里依然十分整洁,夏妈还是按时来打扫,给乌白添水、换猫粮,乌白正在沙发上睡觉,一切都仿佛我才离开一天。

进了卧室,春凳上的枝条长得更长了,夏妈并没有把它丢掉。我打算这次的事情一了,就把凳子移植到土里。

过了两天的一个晚上,我又溜到胡同的西头,在废园外面张望,看看情况。

正当我要离开的时候,园内传来一阵喧闹,听了一阵,似乎有人要去拔掉高粱将军,被巡夜的信众抓到了,正在扭打。

我扒着墙头一看,人群中被扭住的人,竟然是李芸芸,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警署放了出来,我本来准备明天去看看他。

我双手一用劲,跳过墙头,冲到人群中,拉开两个人,拽着李芸芸就跑,有人就喊,“还有个同伙!”

混乱中不知道谁,抡起棍子打在我的眼镜上,镜片一下子就裂了,我的头有点晕,一仰头,看见那棵高粱,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黑火,直冲天空,天空中漫天的星星开始疯狂地旋转。

这时李芸芸拉了我一把,我下意识地跟着跑,转过胡同一角,信众不再追了,都返回园子里去,我和李芸芸这才脱身。

我喘匀了气,摘下眼镜检查,一边抱怨李芸芸,出来了咋不去找我,反而去拔高粱。

李芸芸苦笑了一声,“我不是去拔掉那高粱,我是去把它恢复原位,只有我看出来,那棵高粱在慢慢下沉,只有我看出来了……”

我听了很迷惑,正想问清楚。

一辆汽车从暗处开了过来,一个矮壮的金发洋人从车上走下来,手里拿着一把手枪,洋人的中国话挺利索,“二位,跟我们走一趟吧。”

从胡同的另一边,一个女子扭扭地走来,走近了一看,不是女子,是穿着红色女装的白白,白白又变装了,双手各拿一把枪。

白白看着我笑,“我当是谁在里边闹,原来是你,老九恨死你了。本来以为是施工队的人犯傻,正想着怎么救人呢。”

在手枪的威逼下,我和李芸芸都不敢动,洋人拿出一个针筒,在我和李芸芸的脖子上各扎了一针,很快,我就晕了过去。

18、19世纪德国产的注射器。图片来源:中国军品收藏迷的新浪博客。

“妈的,第二次了。” 我骂道。

“妈妈,我杀了一个人。”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间屋子里,身上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屋子里充满酒精的气味,抬眼看去,挂满了白帐子,把屋子分隔开来。

我看见李芸芸一丝不挂地躺在一片白帐子后面,还没有醒来。

矮壮洋人穿了一身手术服,脸上蒙着口罩,只露出两只冰蓝的眼睛在外。这个洋人就是田晓月说的德国医生狄泊尔。

狄泊尔见我望向李芸芸,就说,“扎了麻药,醒不了了。这里是国老家里,临时搭的手术室。你得谢谢那个棒小伙子,本来你们俩都是国老的候选,不过他的身体更好,更年轻,就用他的,你只是个备份,还能留个全尸。”

说着他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裆部,我什么都明白了,死命地挣扎起来,绳子是浸了水的皮绳,越挣越紧,我马上感到呼吸困难。

过了一会儿,白帐掀开,几个婢女簇拥着一个身材高大的而老人走进屋,老人红光满面,长得浓眉毛大眼,宽鼻大嘴,蓄着长须。

老人已经换上了一件白色的长袍,里面什么也没穿。他先走到李芸芸躺的手术台边,伸手摸索李芸芸身上的肌肉,口里啧啧有声,眼睛里全是贪婪。

过了一会儿,老人意犹未足,向我走来,他开口说话了,声音洪亮,“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说,“操你妈。”

老人一点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我的第九妾和第十五妾,也算人间的活宝贝,我不惜用宝贝侍奉你们二人,你们为何不愿意用宝贝报答我?

“我的好吃的、好玩的、好睡的,都与你们共享,也算老夫与你们结成了生死朋友吧。手术之后,那位小友的身体,也就是我的身体,小友于我,如再生父母一般。

“我会给李芸芸立一个牌位,事之如父母,他也不忧没有后了,呵呵。

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一时被他说得呆住了。

牌位,祭奠神明、圣贤、祖先及亡者的木牌,书写、雕刻神灵、先人、亡者的名讳,或写一些吉祥话,象征其神灵附着于此,受人崇拜。图片来源:7788收藏网。

这时来了两个蒙面的助手,运来许多银光闪闪的手术器材,摆在大铁盘子里端来,他们把李芸芸的四肢张开,绑在四边的栏杆上。

老人走向更远处的白帐里,也躺在手术台上。狄泊尔和助手紧张地忙忙碌碌,两边做准备。

老人麻醉后不久,手术开始了,狄泊尔拿着手术刀,走到李芸芸的腿间,把刀伸进去,助手不停地给他递一镊子、钳子。

虽然屋子四角摆满了大桶,里面装满了大冰块,冒着凉气,给室内降温。不一会狄泊尔还是一脑门汗水,助手赶紧帮他擦汗。

清代柏木冰箱。图片来源:故宫博物院。

突然,李芸芸睁开了双眼,眼睛发红,头发乍起,鼻孔张开,腮帮子下面,筋肉滚来滚去,全身的肌肉猛烈地抖动着。

我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边大吼。

狄泊尔没料到李芸芸会中途醒来,有些慌乱,赶紧叫两个助手,将李芸芸死死按住,这才将两个睾丸从腿间摘下,放入腾着凉气的小盒子里。

李芸芸突然安静下来,闭上眼,嘴里喃喃地说着,

“妈妈,我杀了一个人……”

我听着真真切切,泪水模糊了双眼。

手术完结之后,狄泊尔和助手关了灯,离开了,我和李芸芸的尸体在手术室的两头,静静地呆着,一直到了天黑,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

有人来,抬走了李芸芸的尸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天,还是两天,突然,黑暗中一阵尖利的口哨声传来。

白白举着一盏灯,吹着口哨走进来,他还是穿着那身可笑的女装。白白拉着捆在我腿上的绳子,把我拖下床,一只拖到屋外,拖到院子里。

院子里有一棵大槐树,白白吹着口哨,把我绑在树上。

我环顾四周,几层高大的军墙,完全看不到外面。院子角落的阴影里,有个一巨大的铁笼子,一只棕色毛发的大猩猩蹲坐着,静静地看着外面。

白白用炫耀的口气说,“东印度群岛运来的,力气大得很,五岁了。” 我没有理他。

东非大猩猩。图片来源:by Carine06 on Wikipedia.

这时,洋医生狄泊尔用轮椅推着一个老人,出现在二楼的阳台上,老人正是周国老。

周国老刚刚手术不久,脸色还有些苍白。他对着楼下说,“白白,别玩了,赶快把事情了结。”

白白有些不满意,嘴里嘟囔着,伸手去拍打猩猩笼子,猩猩在里面快速地转圈,十分躁动。

周国老大骂白白不听话,狄泊尔也在一旁劝着,白白时不时含糊地顶一句嘴。

这时我感觉身上的绳子松开一条,从树后面传来戴戴的声音,“不要动,我先把绳子割开。”

戴戴发现我失踪,就猜到八成是被周国老抓了,连夜赶来。周府光院墙就有好几重,戴戴费了两天功夫,才混了进来。

刚解开绳子,楼上的狄泊尔居高临下,看见了戴戴,马上出声示警,戴戴抬手一枪,把狄泊尔打翻下楼。

白白从身后拔出两把枪,向这边走来,戴戴一把推开我,两人三把手枪,隔空交火,三道火光,一道打在树上,一道打在白白胸口,还有一道,打在戴戴肩头,戴戴哼了一声,倒在地上。

白白仅仅是身子晃了晃,低头看看胸前的伤口,说,“好疼呀,疼死了!”

说着继续往前走,我跳起来,迎了上去。白白两拳把我打倒,我马上站起来,又打倒,又站起,反复数次之后,白白咳了一下,嘴里流出血来,看来他伤的不轻。

我忍着浑身散架般的疼痛,抽冷子一个下勾拳,砸在他的下巴上,白白一声不吭,沉重地栽在地上,胸口的弹孔还在往外汩汩地冒血,眼看活不成了。

白白的嘴巴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咧开,我把他的下巴打掉了。

我踉跄地走回去,检查戴戴的伤口,子弹从肩窝穿过去,似乎没伤到骨头,戴戴有些昏迷,嘴里发出呓语,我把戴戴拦腰抱起。

刚转过身,我看见铁笼子的门吱吱呀呀缓缓打开了,刚才不知什么时候,白白扭开了铁笼的锁扣。

大猩猩手脚并用地走了出来,打着响鼻,黄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看着它粗大的手臂,我知道我挡不住这野兽一拳,但是我抱着戴戴,完全没有退路。

我静静地站着,一人一兽,眼睛盯着眼睛。

一阵风吹来,大猩猩吸吸鼻子,突然向我冲过来,我闭上眼睛,大猩猩冲到我跟前,却向上猛地一跳,越过我的头顶,抓住大槐树的一根树枝,一荡,四肢在空中展开,像一只黑色的大鸟,一下子飞上了二楼的阳台,站在周国老的轮椅前。

我反应过来,周国老长期注射猩猩睾丸提取素,身上必定散发出雄性大猩猩的气味,大猩猩顺风闻见后,以为周国老才是真正的对手。

周国老刚喊了一声,大猩猩上前揪住他的一条腿,钢铁般的手臂狠狠一挥,周国老整个人凌空飞起,摔在墙上。

大猩猩甩来甩去,很快周国老就没了声音。

我抱着戴戴已经走到院子的后门,戴戴来的时候,已经将门打开。这时院子里一片寂静,我回头一望,大猩猩正在拨弄周国老的脑袋,周国老的脖子软软的晃荡。

我走出后门,隐没在黑夜中。

高粱将军的陷落

周国老一死,他的儿子早就看不惯父亲的做派,找来国老的学生田晓月做幕僚,帮忙料理后事。

把罪过都归在德国医生狄泊尔身上,狄泊尔已死,就把他的几个助手送进了监狱。

周国老的十五个小妾,卖的卖,逃的逃,据说没人见到老九,不知道逃去哪了。

大猩猩杀死周国老后,不知跑去了哪里,周国老的儿子贴出悬赏,抓捕到者,悬赏五百鹰洋。这些都是后话。

两天后,有人在北边护城河里发现了李芸芸的尸体,我买了块墓地,把李芸芸收葬了。

戴戴在医院里缝合了伤口,正在住院,恢复的很好。我一直陪在医院里,睡在走廊的床上。

这天,我回家拿些洗漱用品,走到院子里,正好看见李芸芸那辆洋车,静静地停在一片绿色盆栽植物丛中,这辆车真的好看,亮黑漆的车身,深青雨布帘,细脖子的黄铜喇叭,挂着两盏白铁壳电石灯。

之后,一连下了几天大雨,一天早上,雨停了,乌白正在废园的房顶,跟一只母猫打闹。突然园子里有人惊恐地喊叫,把两只猫儿吓了一跳,伏低身子,探头看向园子里。

荒园里的信众恐慌地发现,高粱将军不见了,原地只剩下一个大洞。

信众们趴到洞口一望,此地原来是一口深井,不知何故被土填埋住了,上面还长出了高粱将军。但是地底的空隙还在,一连几天大雨,空隙塌陷,露出了井口。

井。图片来源:文警起舞的新浪博客。

信众七手八脚地淘井,期望可以救出高粱将军,高粱将军是找到了,但是还挖出了别的东西,把大家都吓坏了。

那是一个女子的尸体,女子生前眉目很好看,穿着一身白衣,唯有胸口被猎枪轰开一个破洞。女子不知在井下埋了多久,但是井底气温冰凉,尸体并没有太大的腐坏。

乌白觉得女子的面目有点眼熟,但是猫的记忆很短,早就记不起来了。又接着玩儿去了。

信众这才知道,自己拜了这么久的高粱将军,原来只是拜一具尸体,再加上高粱将军已经陷落,不复神圣的价值,于是纷纷散去,留下一地的香火。

2018年,出了一部电影,《波西米亚狂想曲》,讲的是皇后乐队的事儿,片名是乐队的成名曲。

《波西米亚狂想曲》电影海报。

整理太爷爷这篇故事的时候,我一直循环播放这首歌。

歌词讲述了一个穷人小孩杀人的故事,其中有句歌词是这样唱的——

Mama, life had just begun

But now Ive gone and thrown it all away

我觉得这首歌很煽情。

这首歌有三段变化,迷茫、动情、怪诞,正好契合太爷爷故事的三段,珠联璧合。

太爷爷和戴戴反杀坏人时,我放的是《We will rock you》,特别带劲儿。

歌词写得好,现实也同样残酷。

这世上,有的孩子,连一次因欲望犯错的机会都没有。有的老头,却可以玩弄性命来为他的欲望和错误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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